说与肖家墨的话

文｜恽圻苍

肖家墨是我的姨侄孙，他父亲青年时在我这里进修过，他在广美时我上过他的课，我也大体知道家墨学画是个好苗子，纯真地挚爱艺术，勤恳好学，现在又在攻读博士，偶尔在微信上也看到一点他的画作和艺术活动，但因大家都忙，又不在一地，实际的了解是谈不上的。现在，他有画展，要出画册，挑了些作品发给我看，要我写点评语，这是我第一次比较全面地了解了他作品的基本面貌。兴奋之余，就有了以下文字。

《晨归》30cm×40cm

从他寄的画照来看，其中有一组被称作《山迹》的作品，觉得出手不凡，一下子吸引了我。当我用微信向他了解作画情形时，他说：“选择山作为表现主题，一是因为山的外轮廓简单，我方便在山的体积里做关于油画本体语言方面的实验，厚薄、虚实、对比等绘画的形式语言，训练自己对客观艺术形象的抽离，让画面主观一点，更加具有绘画性。二是因为通过对山这一艺术形象的观摩、思考，发现要表达对象的状态、精神，通过我自己的造型与色彩去表达，让画面稍微具有一点自己个人的面貌。然后，除了一开始的黑白色块，大小对比，颜料的厚薄虚实对比外，画面中斜线与横线都可以强调它们本身产生出的动与静、明与暗的节奏效果，让画面更大气、更壮观。同时，我注意到运用自然光线在画面里的构成，画面里突然出现一抹光线，看似莫名其妙，其实是我想将后面的物象拉开空间距离，让色块形成强烈对比……”

就他的作品和他创作的具体想法姑且不论，我十分高兴地看到，他已开始自觉地向油画的“写意性”迈开了步子，而且是非常可喜的一步。我在中央美院油研班的导师罗工柳，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远见卓识的提出油画的“写意性”和油画的中国特色问题。

《寒露·新市场》40cm×60cm

“写意性”脱胎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资源，是构成中国绘画的独立性和独特性的重要因素。所谓写意，就是抒写性情，既是客观对象的主观把握，又是主观情思客观化显现，经过千百年的历史流变，心与物在中国画的创作与欣赏过程中逐步结合形成了非常复杂精微的深层结构，这正是中国画传统的博大精微之处。

家墨的实验，是往这个方向迈开了脚步。往后的不断实践将会遇到和感受这个研究课题的学术含量和研究难度。如传统中国写意性得以实现的表现语言，主要的中介是墨，而油画语言体系中要寻找替代物，除了色，值得研究的内容是非常丰富的，真正从学术层面将写意性引入油画，形成油画的中国特色，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也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

当前，东西方艺术都在寻找出路，如何发现和重新建构中国文化的根本特性，使中国油画在后殖民地跨国际的语境中自主地发掘出文化的新精神、新生命、新形态，着眼于中国油画发展的未来，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项十分艰巨而意义深远的工作。

《寒露·养鹅的人》40cm×60cm

比对西方艺术的现代发展，抛弃了再现因素，显性形式美因素和技艺性因素，而寻求摆脱物象模拟之后的纯粹化的视觉体验和精神表现，这与中国画那种追求笔墨与心灵直接对应的艺术理想有了接近和对话的可能。

同时，我们也应看到西方现代艺术中，自我的基本特征是个体意识对于群体制约的敌视与抗争，其“自我表现”具有极端个人主义倾向，西方现代艺术中无所顾忌地发泄、纵欲、梦幻、怪诞、下意识的艺术表现等普遍存在。

中国传统文化的“写意性”所昭示的价值取向，主要表现为观念和文化层面上的主体选择，中国人的精神生活具有强大的群体意识和伦理意识，这不仅使欲望和制约的冲突时时得到调节，不同于西方将矛盾的解决引向外在的战胜与自由，进而引出个性解放的社会理想。而我们的不同则是引向内在的和谐与超越，进而引出自我完善的人格理想。而“人格”既是一种千差万别的个体存在，同时又包含着一定历史时期共同的价值定向。人格，是自我和社会的统一，个性与共性的统一，自由和道德的统一，美与善的统一。诸般问题都只能在今后的披荆斩棘的实践中得以完善。

《寒露·做事的被骂》40cm×60cm

家墨这批风景写生作品，首先，让我看到他有一个追求真学的良好心态。在面对当下画界一些急功近利，有些刚毕业的年轻学子或确只有业余水平的业余画家，他们勉强找到一种廉价的所谓“语言”，就以为有了“风格”，甚至有的竟以“大师”相称，确有泥沙俱下的现象。

家墨认为艺术上急于求变，并非艺术上成熟的表现。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能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不盲从，不迟疑，选择自己该走的路，解决自己存在的问题，是一个智者应持有的态度。在他的这批风景画中，看不到刻意飞舞的笔触，花哨绚烂的色彩，故作飘逸的气质。而是用一颗真诚的、充满朝气和爱意的心，去把握各种不同的视觉感受，诚心地去感悟它、观察它，认真地去表现它。看他不同的风景画，尤其许多在家乡的深情写生，都能较好地传达出大自然不同的气息，品味到画中空气的清新与纯净水汽的滋润，不论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让人感受到他那纯真的心灵与大自然的默契。我知道他画得很多，所以用笔轻松自然，也有豪放与洒脱。现场感和外光效果都不错。不过在短时间的写生创作中如何去发现、经营、具有深邃意境、更加耐看的作品，尚显不足。

《立秋·小城故事》40cm×60cm

相信随着他的知识修养的增强，加之他的勤奋和激情这些因素的不断融合、发酵、沉淀，必将得到很好的升华。为他今后得心应手的发挥所想，逐渐风格化语言的形成，积累很好的基础。从《山迹》《坪辽记事》已具气象，端倪乍现。

你正处于天时地利人和十分优良的环境和条件中，只要你运用自己的智慧选择好走什么样的艺术道路，披荆斩棘努力前行，你的艺术理想是完全可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