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汤

文/鸿婉

近段身体不太舒服，古稀之年的妈妈一直在照顾我，让我感觉再次回到小时候，开启幸福的滚“汤”人生。

刚出院，妈妈给我做的是鲫鱼汤，说好消化，能提高机体免疫力，促进伤口愈合。妈妈清早六点，便轻轻起床，轻轻关门，生怕吵醒我，就出门去了。为了我的康复，妈妈对原料什么的很挑剔，她在菜市场总是站在市场入口，等着那些刚刚从小河里捞上鱼的小贩，这是我们山区里小河小溪里野生的小鲫鱼，妈妈说是大补，这种鱼青色的鱼鳞，雪白的腹部，二指宽半两重一年生，在盆里游来游去。

妈妈不怕麻烦，买鱼都会带上一只装上水的塑胶桶，来来回回提着，以免鱼儿回来不是新鲜跳跃的活鱼，只不过有点重，苦了妈妈，经常看到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幸好市场离家不太远。

回到家，妈妈来不及休息，把鱼捉到水龙头下的盆里，重新放上一盆清水，在水里撒上一点盐以清洗鱼身上的细菌。过了约半个小时，妈妈就戴上手套和围裙开始洗鱼、刮鳞、剖鱼、摘鱼腮、去内脏、用盐清洗黏液，再用清水冲洗干净，然后整齐铺平放在碗里撒上盐。

妈妈清理完鱼后直起身子，步履蹒跚走出厨房，一只手在后背腰上、脊柱上捶了捶，慢慢取下围裙，从菜篓里取出生姜、葱、大蒜、青菜，拉出一只小板凳坐在上面，慢慢去泥刮皮摘叶，然后又站起来在水龙头下清洗，打开刀具熟练地切丝切片，红的辣椒丝、白的蒜泥、黄的生姜片、绿的葱花五颜六色，放在不同的盘子里，做好下锅前准备。

妈妈煮鱼十分简易，只用茶油和姜片稍微煎一下，鱼皮煎呈微黄时就开始加冷水煮，水开后大概20分钟，放上自己剁的辣椒酱，少许盐，出锅时撒上许些葱花。妈妈炒菜不放其他调料，她说现在的调料不是以前的味道，以前的酱油纯豆熬制，是甜的，简简单单的酱油拌饭，都会口齿留香，回味无穷，现在调料没那个味道了，不加调料的鱼汤也好喝，鲜而不腥、肥而不腻、鲜香适度、雪白如乳，鱼肉一如凝脂，十分嫩滑甘甜，有种天然去雕琢的鲜味。

妈妈还说女人吃鱼好处多，什么不会变胖、降低血脂、抗氧化、变聪明等，特别是可以美白，简直是为女人们量身定制的美食，妈妈像一个美食家对我娓娓道来。

妈妈平时给我煮的汤，最常见的还是排骨汤。淮山炖排骨、莲藕炖排骨、黑豆炖排骨、玉米炖排骨、红萝卜炖排骨、香芋炖排骨，无所不炖，无所不汤，只不过我的最爱却是莲藕炖排骨，因为我喜欢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艳丽， 更喜欢“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的婀娜意境。

妈妈今天就准备给我做莲藕排骨汤和凉拌藕尖。从菜市场回来，她的菜篮子里面装的就是莲藕、排骨，一截通体雪白的藕。妈妈选的莲藕呈黄褐色，外皮光滑，内部纯白，特有的细密纹理，沟壑交错，随着妈妈的刮子起落，露出了里面白嫩的藕肉。

妈妈的汤不是急火成就的。她先把排骨放入锅中小火慢熬，熬出高汤，然后再放入藕片，每一种食材都在水中翻滚、释放，几种不同的味道交织、融合、升华，让高汤渗透到藕片里面，慢慢入味，妈妈守在炉前，煮沸5分钟后妈妈就调到了小火，然后再炖，期间都是不揭锅的，怕走了味道，也不熬久了，怕嘌呤过高，不知道妈妈70多岁的人怎么知道这么多，看来是经常刷手机的功劳。妈妈今天炖出来是粉糯的藕，粉的藕清甜可口，入口即化，还带着藕在水中的清冽甘甜，浓郁而醇厚，犹如田野上的一缕清风。

怎么形容妈妈的汤呢？那是带着爱的味道的汤，有时，我埋头喝汤呛着时，妈妈会训斥几句，这么急干嘛！又没谁抢你的，自己仿佛又回到儿时，如果可能，谁不愿一辈子做小孩，妈妈永远年轻呢？我是一个比较内敛的人，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情感，但现在我也学会了插科打诨。下班到家，首先叫一声“妈妈，又熬汤了，又有好吃的了！”有时会像儿时一样，欢呼雀跃地跑去厨房，妈妈会一边笑骂“狗鼻子”，一边端出熬好的汤，笑着看我喝。

在妈妈转身的一刹那，丝丝微风在夕阳下凌乱了妈妈的白发，也凌乱了我的心，看着妈妈忙前忙后的身影，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妈妈一生为子女操劳为子女辛苦，熬白了头发，累弯了腰，哪怕我也是40多岁的人了，在妈妈面前我还可以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岁月啊，多希望你能慢一点，让我多陪陪她；夕阳啊，别老是匆匆，多希望时光不老，让我做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多希望每天能开开心心喝着妈妈熬的汤，让我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