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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丨丁恩文:一个村庄的呼吸

来源:红网 作者:丁恩文 编辑:施文 2025-06-14 1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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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口堂屋:一个村庄的呼吸

文/丁恩文

进入铁甲村时,我的意念便仿佛与这片神奇的土地有一种前世之约……于是,我只能以虔诚的姿态亲近这片‌富‌有灵性的土地,可我双脚触碰的石板路恰似一条伸进岁月的血管,脉动着这片土地的心跳。

村庄托举起的曲径小道,穿入了竹海的深处,并导入了这方山脉的胸腔。雪峰山脉的余脉在此处落地生根,并将这方水土繁衍成莲花瓣形的山脉,村落便端坐于这“荷花形”的山坳里——三座山峦拱卫其间:轿顶山端庄,纱帽山轩昂,人形山沉静。其中一峰之巅,裸露的黑色岩石层层叠叠,历经风霜淬炼,恍若天神遗落在此的铠甲‌。‌更奇的是山坳交汇处,一道山势如烈马扬蹄,倏然回首,留下“烈马回头”的险峻冲谷。正是这天地铸就的甲胄与烈马之象,让先民掷地有声地唤此地为“铁甲村”。

这片‌持有灵性的山水,虽无峻岭奇峰之险,却深得天地灵气之滋润。这里溪流环抱,水草丰茂,山田层叠,五谷丰登、竹木丰盈。世世代代在此安居乐业的村民,秉承着先人“拾级而居,登高望远”的生存智慧,将房屋依山势而建,既得山水之利,又避自然之害。每当清风徐来,连绵竹海与苍翠的树木便翻涌成绿色波涛,簌簌声如岁月吟唱‌。‌山风裹挟着时光的清冽、土地溢出的醇厚,以及雨后竹笋的芬芳和菌菇破土而出的清晰,交织成独特的山林气息,沁人心脾。置身其中,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饮下了大自然的琼浆,无怪乎享有“天然氧吧”的美誉。

这片土地的奇丽‌,‌实则是人与自然交织出的和谐图景:千年不熄的人间烟火里,劳作的身影与田地交相辉映;暮色中归巢的鸟雀,扑打出炊烟的图腾。常年不息的溪流‌,‌不仅灌溉田野,更滋养村民温厚坚韧的品性‌,‌让铁甲村在时代变迁中始终焕发天地赋予的灵气与生机。

当我的思绪沉入这方水土的‌至‌念深处时,一块镌刻着“中国传统村落铁甲村”的牌匾赫然映入眼帘。它宛若一枚沉甸甸的印记,烙印着这片土地的千年厚重。

望着这块透彻着铁甲村文明与历史的牌匾,我恍然彻悟:支撑这古老村落的,岂止是得天独厚的水土与天地钟灵的馈赠!更是千年农耕文明的薪火,是岁月淬炼的筋骨,是代代相守的魂灵‌。‌然而,铁甲村更厚重的底蕴,深藏于那贯通时光、向天地敞开的灵魂‌衣钵‌——是独一无二的“敞口堂屋”,与生生不息的风土人情。

此刻,传说与神奇在我眼前次第铺展:一栋栋木构敞口堂屋(全村共158栋敞口堂屋),如虔诚的子民,安然依偎在铁甲村的胸脯上。它们一律单层,坐北朝南‌。‌古朴的木柱、苍劲的木梁、斑驳的板壁、陈年的牌匾……将岁月的年轮裸露于流转的光阴之下。

最令人心魄震颤的,是那堂屋正中——竟无门无窗!巨幅门户全然洞开,朝朝暮暮,毫无保留地向苍穹吐纳星月‌、‌向轮回的四季坦露它赤诚的襟怀!这敞口堂屋,是千年血脉里流淌的古老信诺,更是‌一方水土涵养出的文明瑰宝……

先祖的目光穿透时空,在此凝结成一句滚烫的箴言:“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敞口堂屋格局采用穿斗式构架,常见四柱五檩,既有四缝三间之制,亦有六缝五间之规,通体纯以榫卯咬合,不施一钉、不着寸铁。正屋两端常添设小横房,使整栋屋宇呈倒凹字形轮廓。房屋装饰亦见讲究:殷实人家会在堂屋大梁镌刻“麒麟纳瑞”浮雕;廊柱与左右壁板之上,更雕有神话传说、天宫幻境乃至观音送子等纹样。寻常人家则于房梁、壁柱间刻琢龙凤、花鸟等图腾浮雕——这些静卧于木柱之上的雕塑,犹如蛰伏在岁月的帷幔上,鳞爪张扬,须发宛然,刻痕清晰,仿佛顷刻间便要挣脱沉木的束缚,凌空腾跃,直欲与天公试比高‌。‌这敞开的堂屋,这古朴的图腾,正是铁甲村文明血脉中‌赓续‌千年的精魂。

更为奇观的,当属堂屋神龛上方高悬的“天地国亲师位”牌匾。六字书写暗藏玄机,蕴藉深远:

“天”不顶头——敬畏中留有余地;

“地”不分家——厚德载物同根连枝;

“国”不开口——谨言慎行护佑家邦;

“亲”不闭目——血脉深情需凝眸守护;

“师”不带刀——尊师重道忌露锋芒;

“位”不离人——立身处世勿成孤岛。

六字箴言如竹编经纬,悄然织就敞口堂屋不朽的精神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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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这一栋栋的敞口堂屋,我满脸皆是迷惑。与我同行的村支书聂晓英指着古朴的敞口堂屋告诉我:“当年曹操赤壁之败后,一支溃散的曹军人马遁入此地。他们卸甲求生,过着农耕生活。虽然抛下了冰冷的兵刃,却卸不下胸中的豁达。为安顿身心,他们伐木造房,依循天地的坦荡,在此地安居乐业、生儿育女。为起居方便,便筑起了这无遮无挡的敞口堂屋(汉寿人也称之为敞口套屋)。于是当地百姓普遍仿建并相传下来,延续至今。”

“敞口堂屋”四字,仿佛一句古老的箴言,道出了以天地为庐的境界——门户洞开,是因信这朗朗乾坤无需提防‌;‌门闩尽去,是因信这人间自有浩然清气萦梁。

在聂书记绘声绘色的讲述中,我们踏入了一户曹姓人家的敞口堂屋。一抬头,目光便被梁檐上的浮雕“麒麟”吸引——麒麟踏云衔宝,须髯飞扬,虽经岁月剥蚀,木色沉黯,那份古朴的灵动却仍从斑驳的身躯里‌透出气宇轩昂‌。廊柱与壁板上,雕刻着“八仙过海”的缥缈仙踪的图样,刀凿的线条在光影里‌‌跃动‌,仿佛封存着无数旧梦。

堂屋东角,便是凝聚人间烟火气的四方火塘。炭‌‌烬‌暗红,暖意融融。东家是一位六十开外、手脚利落的老太太,正俯身侍弄一口奇特的“炉罐”。此罐形如巨瓮,通体漆黑如墨,沉稳‌‌悬挂‌‌于火塘中央。此刻,炉罐正蒸腾出粽叶与糯米的清香——原是端午将至,罐中煮着青碧的粽子。老太太笑语盈盈:“这老物件,是祖上留下的‘活宝贝’哩!煮饭、烧水、炖汤样样行。”火塘上头的梁架还悬吊着不少的腊肉、腊鱼,已被烟火熏得滴油。肉香渗到了我们一行人的骨子里。同行者都露出惊奇的眼神,因为很少看见这黑漆漆的“炉罐”,都惊叹于这一古老的炊具。

墙角静立的雕花木柜上,几只青花瓷缸默然陈列,釉面温润,‌‌蓄着‌‌时光沉淀的幽光。老太太分外热情,给我们端来粗陶碗盛的芝麻茶,澄黄的茶汤漾着清香。

吃过芝麻茶后,老太太又邀请我们喝擂茶。‌‌其实‌,在铁甲村喝擂茶是很有讲究的,单凭桌上的摆食就有近二十种:油炸红薯片、酸莴笋、凤爪、水果、糕点等。‌

如今,擂茶在铁甲村已成为一道饮食文化品牌,广为流传。

制作擂茶‌‌同样‌‌讲究,需要三样工具:擂钵、擂棍、捞子。‌‌首先‌,把花生米、黄豆、白芝麻、大米等‌‌原料‌‌分别炒熟,茶叶用开水浸泡30分钟左右捞出。再将炒熟的材料放入擂钵,加入浸泡好的茶叶用擂棍‌‌一同研磨。待磨成细腻的茶膏泥后,用开水冲散即可。这样制成的擂茶香甜顺滑、余味悠长,既有茶叶的清甜,也有芝麻、花生、黄豆的清香。还有人在茶中加入生姜,辛辣爽口,有驱寒祛湿之效。擂茶秉承了中华饮食“药食同源”的原则,兼具食物、饮料和养生品的作用,对于铁甲村的村民来说,可以有效缓解南方湿热天气带来的不适,具有良好的养生保健效果。

我们边喝擂茶边与老太太闲聊。‌‌谈话间‌‌,她望着屋外道:“咱们这儿的老理儿啊,就是祖宗遗传下来的习惯:早起床,自耕自种,再忙也要一日三餐茶,来了客人要敬四道茶。第一道茶,主人先为客人敬上一杯清水,名为‘漱口茶’;第二道茶,摆上待客的果子和小吃,并敬上‘芝麻茶’;第三道茶,为客人敬上‘擂茶’;第四道茶‌:‌ 如果是尊贵的客人,主人还会敬上‘蛋茶’,即一个或几个荷包蛋。”

老太太说得头头是道,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她的话语如溪流,将植根于这片土地的互助乡情、习俗人情,娓娓道来……

铁甲村的饮食,更承载着鲜明的地方特色……吊锅腊肉、板栗炖土鸡、‌红薯炸货‌、糯米酿辣椒、泥鳅炖蛋等‌‌地道的‌‌农家生态菜肴,‌每一口都蕴藏着山野的馈赠,定能令人垂涎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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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甲村是与竹共生的,千年来的生存之道,是一部沉甸甸的生活史。山地多,水田少,滋养不了世代的温饱。幸得上天慷慨,馈赠了漫山遍野的楠竹,苍翠绵延,宛如铺展的‌“‌绿金‌”‌,为山民辟出一条生活之路。自明代起,刀与竹便在这里结缘。这门手艺的滋生,非为风雅点缀,实乃生计所系。先民们俯身于竹海,以刀为犁,以指为梭,在坚韧的纤维里编织希望。 鱼篓编织细密经久耐用,背篓设计宽肩以省人力,米筛、谷筛孔眼均匀如星斗布阵……六十余种实用器具,承载着世代温饱与营生的希望。这些浸润着手心余温的竹器,曾被打捆成垛,沿着村东北那条隐没于深谷的茶马古道,踏上‌迢迢‌旅程,远销益阳、常德,乃至外省。每一件抵达远方的竹器,都牵系着铁甲村人的生计与盼头。‌

时光流转,古道上的驼铃声渐渐远去。如今的铁甲村,早已不是闭塞的山乡,道路通达,网络畅通,外面的世界触手可及‌。当地的竹产业亦在时代的激流中蜕变新生。旧日里各自劳作的‌幽暗‌作坊已然淡出,只维系取件加工,代之而起的是多家规模化、规范化的竹器加工厂。它们构成了从竹篾初削、部件加工到成品组装的链条,将一根根青竹的价值层层释放。机器低沉的嗡鸣与匠人专注的削刮声交织成新的乐章,半机械化的流程大幅提升了效率,却并未完全取代指尖的灵巧与世代相传的工艺尺度。产品必须在传承中拓展,昔日承载生计的鱼篓、米筛、谷筛、背篓、箩筐、竹椅、竹床等依然延续着那份实用匠心。同时,也要打造出适应现代生活的竹制家具,在产品上推陈出新,挖掘出竹材更深层的绿色价值。一根竹子,就这样在多元化的路径中被精妙分解,实现了多次增值。‌

这‌“‌绿金‌”‌的效益,正实实在在地回馈着这片土地,回馈着勤劳朴实的铁甲村人。凭借竹子天然、产品生态环保,铁甲村的竹制品不仅在国内市场扎根,还远销东南亚。产业之树的繁茂,最甜美的果实结在家门口。村民们不再需要跋涉他乡谋生。年轻人进入工厂,参与从原料到成品的每一道工序;经验丰富的老匠人则专注于高价值的精品手作或技术指导。楠竹资源的科学轮伐、收购需求常年稳定,村民守着竹林,如同守护着持续增值的‌“‌绿色银行‌”‌。曾经的生存技艺,如今已转化为在家门口共享的‌“‌劳动红利‌”‌,让老百姓的日子在竹篾的清香里一天天殷实、安稳起来。山还是那山,竹还是那竹,但生活的分量,已在悄然改变。‌

四‌

其实,铁甲村就静卧于雪峰山余脉的云雾山的山谷间,山峦起伏处,最高峰达312米。这里有一尾水流的奇景牵起三县命脉——东流鼎城,南注桃江,北归汉寿,当地人称之为“一水流三县”。

在这片山岗的褶皱里,一条茶马古道如苍老的石龙盘山而卧,自铁甲村东北向云雾山穿插,往桃江、鼎城方向伸展,成为勾连三地的咽喉要道。当年官府未至,村民自发捐钱捐谷,扛起铁锤、凿子劈开山岩,用青石板垒出这条生命之路。古道坡陡路窄,石阶被骡马蹄铁与挑夫草鞋磨出幽深的岁月光泽。古道的出口,村民更捐资垒石筑亭,取名“箘竹凉亭”(也叫筀竹凉亭)。

筑亭之处,是村落东北角山势豁开的一道天然缺口,亦是茶马古道必经的出口。铁甲村先人视其为风水漏气之地,遂用石板铺路,筑茶亭弥补天公疏漏。岩石构筑的茶亭翼然填补了村的东北豁口。亭内石凳沁凉,却仿佛仍存着当年过客歇脚的体温。这亭子不只补了风水缺憾,更缝补了路人的艰辛。亭内常年驻守乡人,以糖积桠草药熬煮苦茶,免费供行人消暑解渴;入夜燃松明火把,替险径点亮星火。盐担、茶篓、山货在此川流不息,凉亭的陶碗盛过无数汗水与焦渴,火把照亮过多少艰辛的步履。

如今古道沉寂,蹄声人语散尽,唯余凉亭寂立山巅。亭边四块功德碑如沉默的史官,碑身风化,刻痕漫漶,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姓名与“捐谷三斗”“捐银五钱”的字迹仍倔强可辨——稻谷化为石阶,善心凝作碑文。乐施的村魂,就这样被石头牢牢记住。

山风穿亭而过,恍惚带着药茶的余温。古道静卧斜阳下,石阶的幽光如未阖的眼,凝视着百年来未曾褪色的人间暖意。这厚重不在山高水深,而在铁甲村人用掌心托起的那一碗苦茶、一块青石、一盏暗夜里的火光……

五‌

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生长着多种珍贵的树木,这些树木默默地见证着岁月的流转。村中傲立一棵枫香古树,历经八百三十载风霜,树干粗硕,直径已达一百四十五厘米。其下部天生一巨洞,宛若敞开的大门,洞中时有火光隐现,树顶则轻烟缭绕,景象蔚为奇观。

更为奇特的是,东西山峦上有古寺对峙。东边天宝山,西边云雾山,晨钟暮鼓遥相呼应。“一水流三县”的云雾山,见证着梵音如何与风雨融合,安抚着耕山栽树种竹之人的辛酸,慰藉尘世劳有所养、养而有为的艰辛心灵。而今梵音虽然缥缈,但山势依旧沉稳壮丽,岁月的血脉仍然在山巅纵深处奔流不息。

每逢节假日,那些敞口堂屋的门楣下,仍时常飘出地花鼓的唱腔。“清早起,巧梳妆,耳听得那个门外呀,响起了叮儿当……”调子已传唱了五百多个春秋,嗓音浑圆质朴,混合着铁甲村的乡音,在竹影里盎然,在岁月里回荡。走村串户的三棒鼓也是铁甲村人的传统文化,那满含乡音的声韵穿透了岁月,能沁入人的五脏六腑。敞口堂屋不仅吐纳着风土人情,更吐纳着传统的歌谣。

夜幕垂落,铁甲村的身影沉入了黛色山脉,敞口堂屋里的灯火便一盏盏亮起。它们如散落在山坳的星光,在无门无楣的堂屋内散发着岁月的烛光。没有门的敞口堂屋在夜幕中成了光的殿堂,里面荡漾着村民围炉的夜话,摆放着未编完的竹器,供奉着“天地国亲师”的神牌。檐梁上的浮雕麒麟被灯火映动着身影,堂屋深处,供俸在神龛上的香火滴落的香灰,恰似神明滴落的“烛泪”……

铁甲村的敞口堂屋无需门楣,自有天幕为盖。这片土地上的灯火已融入了星光,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完成了天地人神的交融。堂屋不闭,人心如镜——当胸怀坦荡如天地,门户便成了狭隘的注脚。唯有敞开,方能与天地同呼吸;唯有敞开,才能在岁月的长河里树立永恒的精神图腾。

当敞口堂屋的灯火渐次熄灭时,我的青春已丢失在铁甲村,但终将会融入这方水土的乡愁。石板路上浮动着多少青春的剪影?多少深浅不一的足迹在石纹深处铭刻——那沥血的脚印里,也许有三国时一支溃卒寻找安宁的踉跄步履,有明代篾匠肩挑竹器、脚穿草鞋的急促脚步,有清代善人背负石料修筑茶亭的蹒跚步伐,有旅人在铁甲村寻找乡愁的执着足迹。

功德碑上的姓名虽已漫漶,但箘竹凉亭糖水的清甜、火把跃动的光晕,早已渗入村庄的骨血;天宝山与云雾山散落的钟声,已化作敞口堂屋神龛上一缕挥之不去的香尘;那《清早起》的古老歌谣与三棒鼓的声韵,在无遮无拦的敞口堂屋间流转不息,成为铁甲村永恒的精神记忆。

(文中图片皆为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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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恩文,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常德市诗歌协会副主席、汉寿县作协主席。

来源:红网

作者:丁恩文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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