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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时刻丨李盛:论诗歌的方向

来源:红网 作者:李盛 编辑:施文 2024-08-30 21:3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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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诗歌的方向

文/李盛

理解生活就是生活的至善,诗歌的最高境界就是说出诸神的语言。

一一一美-乔治·桑塔亚纳

题目很大,但又很小。依生活的经验,我们不妨从眼前一个镜头切入,即手中镜头指定的方向,并由此摄入的画面:远与近,光与色,动与静,言说与暗示,镜中境界,艺术便由此产生了。这便是我要与之讨论的诗歌方向,我的几个基本观点。

一、诗镜像切入与取貌摄魂。选择类于前人所谓的“诗中画,画中诗”。镜中惊魂时刻,美的探险与愉悦,更多是难以言说的微妙。换言之,于一首诗的呈现,亦是对这种微妙与愉悦把握精准的扫描,情怀真挚的释放,以及某种反复窥视的欲望;或置身摹仿间冲动。如果说取镜之功能在摄魂,达意之功能则在感同身受之体会。于咫尺之间,或者说百十个字之间,除了方向这个根本性的前提,它发生在怎样的背景和条件下,必具那些艺术合成要素,又是怎样把它呈现的,隐藏其中的秘诀是什么?就尤令人神往了。倘若就一件作品来探讨,无论它是古体诗近体诗还是现代新诗,是几行十几行或者几十行,依通常的写作体验,汉文字一字一义,朴素的象形思维,会呈现清晰的事物态轮廓,这种由兴之所至,遴选组合的思绪,将牵引我们浸润其中。于潜意识上,你只需稍作回顾与梳理,追索传递的意义,它不仅人情练达,文理充分;经得起反复吟诵,其音声和谐,心中渣滓尽去,遂产生愉悦之情,会心之笑。恍然觉悟,它的存在与发生发展,与我们爱美向善求真的追问多么相近,且形成互为观照。

反之,由方向的差异,可能在一开始它就错了,譬如方向上的背道而驰,文字表达上的硬伤,或自以为是的认知,唠唠叨叨着个人的痛痒,又或者以偏概全,择取极端,一次哗众取宠式的搏彩。引用美国桂冠诗人弗罗斯特《没有走的路》,就是一个极好的比喻。它讲述的是一次旅行,摆在前方树林里出现二条岔道,似有人走过或无人走过,于落叶纷纷中,令人踌躇不已。而选择在一念之差,终致因果迥异,诗人因此发出深深的叹息。由这条《没有走的路》,联想我们的现实人生,面临多少这样或那样的选择,留下多少深刻的经验教训。是的,诗,不可回避这样一种带方向性的选择、或因果关系的互鉴。当我们努力求解它的时候,恰恰艺术的魅力由此而彰显。如传统诗学之问,是缘于情(博爱之情)吗?是言于志(情感、愿望,生命生存的思考)吗?回答多是肯定的。缘于这情和志,通过艺术的或戏剧性的手法加以表现,诗才得以“伸展同情,扩充想象,增加对人情物理的深广真确认识”(朱光潜语),我们躁动的情绪会因此平静下来,会因此理性起来,强大起来。诗与人也因此互为因果转换:唉,现实是这样的,可我们的人生可以是那样的。虽多有遗憾,希望总是那么美好。

人终究是有情动物。所谓“触物发声,天机自动”,确是缘我有情,有智识,七情六欲皆全;确是缘我在俗世中,敏感了一点,多情了一点。在众多的读本里,近体诗人们尝谈及他们的创作经验,认识与发现。诗在南山下的自由劳动;在坎坷的仕宦生涯;在人生羁旅中,在灞桥风雪与潇湘暮雨里;更在普罗大众的日常用间;总之是如人生的种种际遇。而这一切的产生皆及于事物,就好比工业触媒,在高温下促使不同物质发生化合反应,生成我们需要的新物质。依写作经验,每首诗都有一个故事(触媒)作背景,有我在,是我因事物兴感。有时我不一定在事物中,但我绝不能处之事物外;我不会把事物照搬着写下来,诗的本质不是叙事。但我必须以此事物彼事物为观照,从上下左右前后,甚至跳出圈子来,观察、追问、明辨;而后抒发我的主观认识感受(让触媒发生反应),用语言表达我的内心波澜。从某种意义讲,这种主观认识,是一次理解加深的过程,更显示一种个人的认识道德。大多数时候,这个我是隐性的存在。但很多时候,我们又总是被事物牵住,把诗性的写作沦为叙述,写成事件新闻或者产品说明书。往往也正是这种新闻质地的叙述性的语言,把写作的方向带偏,让诗性语言丧失,诗的闪光点屏蔽,而沦为散漫的流水文本。

二、情感诉求与生活责任担当。诉求是一种生活态度。于动情时刻,用一句时髦话概括就是:你觉得你的人生值得。人生而有情义在;而有情有义的诗,才可以称之曰诗。那么,何谓情呢?是有爱心;何谓义呢?在利它人。所以,我们又说,衡量真诗假诗非诗的标准,在于情真见实,在于有情言说与有情传递,在于是不是利它人。通常说的,你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基于情与义两个字上的理解,实在是对诗生活的理解。理解是一门学问。单就诗意生活,我们汉民族最讲究,又最具体。尽管每个人的生活可能不一样。从日常生活吃住行始数起,任取那一样都丰富多彩,有滋有味,甚至精雕细琢,别具一番诗意,令人难忘。因此,又有行胜于言一说。然诗终究是一门语言艺术。“言欲层深,语欲浑成”,精致的语言是根本属性,处处附着你对生活的深刻理解,新事物的全新认识与发现,随着你的真情实感而流动,引领读者并更新他们的认识发现:它是有趣味的,更是有情的;是合乎事物生存、存在发展逻辑的,是大家息息相通的,可以接受(或不可以接受)的。诗人有时候真的像一个先知。于中西方经典读本里,我们可以找到很多相对应的答案。曾几何时,诗在“阳春白雪”,可以是一件宫廷游戏的“郁轮袍”。在“下里巴人”,是一个妪婆的视角(白居易故事),是它生活中的日常用(吃喝拉撒),是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就这一点,古诗人做出了榜样。今天仍然是有效的。因为诗在日常用间,诗的方向始终面向生活,贴近生活,亲拊着我们的人生。

诗到了现代,于我们的发声,借助网络实现了互联互通,情感流量不仅快捷,发散面更大。它不同于过去的道阻且长,不同于过去仅仅属于上流社会,知识阶层,或某个小众圈子。这正是百年新诗改造运动的梦想,即是科学与民主的梦想,构建你与我的有情人生,有情社会。前者在生产力的极大解放,后者在自由民主的唤醒,在整个民族人性改造与净化,培育公民意识。正如传统读本《大学》开篇,开宗明义,在作“新民”,其主张与传统诗教,兴观群怨,一脉相承。如果仔细观照百多年来,新诗的社会实践与发生发展过程,诗人和诗歌脱离人民群众,抛弃人性的改造与净化功能,忘记责任与担当。这样的诗歌是没有出路的,甚至无效的。于认识道德上讲,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是一个诗人的坐标(方向)。科学与民主的精神则是检校一个诗人,去改造社会,净化人性的标尺。

我们不妨回顾激情燃烧的年代,诗的担当与责任,凝聚人心力量产生的伟力;也不妨回顾动乱的年代,荒唐的诗歌运动,假大空的文风,对社会的破坏,人性的伤害,对道德的摧残,种种畸零的世相。

第三,新形式自觉与“无用之用”修正。首先,我们得承认,现代新诗是一个时代创新发展的必然进程。回顾审视这一百多年来,各种流派与主张,实验与实践,实无可厚非。因为无论纵向横向看,自诗经以降,诗歌就经历形式、内容风格各种嬗变。经典是过去,也是现在。传承与创新的命题,总是循环往复中吐故纳新。比如当下,我们是继承诗人的创新精神?还是复古诗人留下的语言模式?许多争论,难免有过犹不及的嫌疑。事实是,无论古诗近体诗,就经历了四言五言七言乃至十余言的更替,这些更替,总是反映着不同时代社会进步。

每当人们的物质与精神生活,有更多新的体验与实践,语言创新与语言扩容,是自然而然之中必要发生的事情了。只是相较于农耕时代,这个发生发展的过程相对缓慢。进入近现代,是科学民主的伟力把它快速推进,就好比蒸汽机之于手推车;文言文之于大白话。所以,我们又把它归之曰时代潮流的产物。客观事实是,任何时代潮流总是泥沙俱下的,尤其是操之过急过猛的革命所造成的断裂,这种在文化传统传承上的内伤显而易见。于主观上,我们该怎样去认识反省,去弥补我们的这一短板?尤其在传统传承的认识上,于文化精神上,努力克服“抛却自家万卷藏,持钵沿街效贫儿”(王士祯语)的伛偻病,尤为紧要。修正我们的文化自信,修正创新上的认识,虚心接受读者的批评意见,勇敢面对现实面对广大读者。 

“先读它一百遍”(弗罗斯特语)。自信的标准同样是检验的标准。相信通过我的你的、大家的阅读真实而有效;相信那件名实相符的“郁轮袍”;更相信一个妪婆的诗观。就譬如我们重读李白诗杜甫诗陶渊明诗,即是过去千百年,它一下能把我们吸引住,而你也会触摸到那个时代的温凉!因为那些生活情感经历,饱含人情世故的经验总结;你还会发现,在它们的诗中,无论叙事,点景,言情,论心,对现实的介入,都有个我在。它用情专一,不说假话,更无名利之心,以修辞立其诚自许,与语言的失真,世间的腐败形同冰碳。写作的动机,更不是无心得来,不是有心刻意求之,处处见得着真实性情,见得着个人的认识与学问;是处处“印心而出”。于潜移默化中,影响我们的思维方式,规范我们的行为,彰显“无用之用”的真实功效。说到底,诗,又是诗人们毕其一生上下求索的过程,是他们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修炼成长的过程。由此,或许更能进一步修正我们对诗生活与现实的认识,正确辩别那些以颓废,偏激,哗众取宠,偏离真实诉求的倾向;甚至放大矛盾,加载仇恨的危害,并引以为警戒。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我们国家进步,社会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超越任何时代。民生建设,宏基巨构惊天下,譬如高速铁路修建了4万多公里,高速公路8万公里,省级公路160万公里,万里长江上光是大桥建了230多座,诸如三峡巨无霸,西气东输,西电东送,南水北调等等;再回顾重大灾难下,“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国家关怀,比照存在的差距,正是我们时代与一代代奋斗者,努力践行并追寻的目标方向。

综上所述,由百多年前新诗与科学民主的引入,在我们这块古老大地上发生发展的进程,让我们看清新诗发展的方向,时代潮流的方向。我们更应该坚定信心。虽说它不够完备,常被人诟病,仅是我们时代发展中的问题,有待我们在发展中加以解决完善。作为诗人,自觉修正诗歌的方向,修正诗歌的认识,才是真正的着力点。

(写于2023年11月23日,2024年8月25日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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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男,湖南平江人。湖南省作协会员,曾在国家省部级报、刊及市级报刊发表作品千余件,多次获奖;另有小部分作品译介国外。著有诗集《劳动者札记》等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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