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千载有余芳

——贺《龙标耆旧诗文联集萃》出版

文/胡代松

中国是一个诗词歌赋历史悠久、名篇佳作灿若星河的文明古国，属于楚地的湖南诗风尤盛。湘楚之地独特的自然风物及人文景观，如山川湖泊、风俗民情、神话传说等孕育了诗情充沛的楚地诗人。战国末期楚国的辞赋家、我国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被誉为“中华诗祖”“辞赋之祖”的屈原创作“楚辞”，与《诗经》双峰并峙，开创了中国诗歌的“风骚”传统。历代诸多文人墨客也都曾与楚地结下不解情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挥毫当得江山助，不到潇湘岂有诗”等诗文名句即为佳证。王昌龄、刘禹锡、柳宗元、元结、令狐楚、吕温、秦观、杨万里等都曾到湖南为官，张九龄、孟浩然、李白、杜甫、白居易、韩愈、元稹、杜牧等也都曾游历湖湘，他们将楚地独特的风韵化入笔端，或托物明志，或咏史怀古，或记游送别，或怀人思乡，留下了许多传世佳作，为千秋凭吊助意，让潇湘云山增色。

“诗言志”乃中国诗歌的开宗传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歌往往是诗人生活旨趣、文化理想和价值追求的集中体现。自屈贾以还，湖湘之地常为迁谪之所，故此诗文多呈现出士人们在穷达进退中保持精神风骨和高洁操守的人格理想。这些诗词歌赋如筋脉骨血般熔铸入湖湘文化和中华民族精神之肌体，时至今日仍雅韵犹存，流风不坠。

由洪江市档案馆编纂、岳麓书社点校出版的这套《龙标耆旧诗文联集萃》即为旁搜龙标文集、远绍中华诗魂之作。龙标，为湖南省洪江市在唐代时的县名。洪江市治黔城（黔阳古城）历史文化积淀深厚，自汉高祖五年（前202）置镡成县以来，县名、县域几易，唐为龙标县，同时又是历代辰州、巫州、沅州、舞州、潭阳郡、叙州、沅州府等郡府州之地。宋元丰三年（1080）置黔阳县，1997年设立洪江市，至今已有2200多年的建置历史。

唐天宝七年（748），我国诗史上有“七绝圣手”“诗家夫子”之称的著名诗人王昌龄左迁龙标尉。其好友，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有“诗仙”之称的李白闻之为其写下了《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的著名诗篇以寄惋惜抚慰之情。“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的诗句至今被世人广为传唱。

王昌龄任“龙标尉”实为因讥馋而左迁，然位卑未敢忘忧国，曾经戎马边关心萦家国，写下“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等千古绝唱的王昌龄又岂会因左迁而一改其报国之志颓废消沉？更何况其左迁之地乃有着忠贞爱国传统的屈贾之乡。于是我们读到了他在赴任和在任龙标尉期间写下的诸多诗篇，有“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桂林寒色在，苦节知所效”的坚贞自白，有“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莫道弦歌愁远谪，青山明月不曾空”的旷达超脱，有“明祠灵响期昭应，天泽俱从此路还”“远谪唯知望雷雨，明年春水共还乡”的积极乐观，还有“盈盈晓气湿林函，谷转溪回窅蔚蓝”“源向春城花几重，江明深翠引诸峰”的情寄山水和“谴黜同所安，风土任所适”的勤政自适。从这些诗句里，我们既可以读到如三闾大夫屈原“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般的不悔忠贞，亦可读到如王昌龄心折之五柳先生陶渊明“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般的宁静旷达。

纵观王昌龄任龙标尉时所作诗篇，虽也偶流露出“有志不获聘”的遗憾惆怅，但终不坠其匡时济世之志。诗如其人，人如其诗。王昌龄在龙标尉任上前后八年（748—756），在任期间，为治以宽，政善民安。面对龙标地区复杂的民族关系，他推行怀柔安边的政策，在促进民族团结和谐、推动民族地区发展方面做出了积极贡献，也在当地留下了诸如“蛮女乞诗”“苍头拾叶”“苗女听歌”等许多动人的故事，世人以“王龙标”称之。人以地名，地益以人名，“龙标”之名，遂播神州。

“芷兰千载有余芳”，王昌龄之诗文行迹德泽龙标后世，一如芙蓉楼侧至今流淌之汤汤沅水。诸多凭吊诗文联句中都可窥见龙标后人对王昌龄之景仰追慕之情，“德泽播遐荒，点点泛沅水”“玉壶千载洁，楚岫片云封”“少伯去千载，芙蓉仍旧楼”“龙标风雅客，少伯古无伦”“天宝经今历几年，诗人已去迹犹传”“时有长跪乞诗者，民之视公如日星”“为语后来凭吊者，此心期与玉壶同”“天遣诗人谪夜郎，芷兰千载有余芳”“地以人传千载芙蓉花艳放，我生公后一江寒雨客归来”......后人诗、文、联皆远承少伯文脉，王龙标之诗文教化亦可谓“千载芙蓉花艳放”。洪江市（黔阳县）历代官员重视教育。北宋元丰三年（1080）初建学官，南宋宝庆元年（1225）饶敏学建宝山书院，乾隆十二年（1747）范德灏建排楼曰“龙标书院”。宝山书院和龙标书院构成了当地书院文化主流，千百年里，无数进士、举人、有识之士从曾经以龙标为县名的小城走出。他们博学多才，笔酣墨饱，为这座县城留下了不计其数、才思出众的诗文。

《集萃》把黔阳历代耆老、文人、地方官吏精耕细作而成且散落于民间的诗词、楹联、重要纪事600多首（副、篇）荟萃一书，涉唐、宋、元、明、清、民国六朝，跨越1200多年时空。于源远流长、地域宽广的中华文化、中华文明而言，《龙标耆旧诗文联集萃》或不过沧海一粟，但其成书亦历经了较长时间的收集整理，可谓来之不易。洪江市社科联、洪江市档案馆为《集萃》的编纂付出了大量辛勤的劳动，对文献资料进行甄选“淘洗”，去粗取精，弥足珍贵。洪江市委书记郑小胡对《文萃》编纂出版工作非常重视，寄望《文萃》的出版能进一步助推黔阳古城文旅融合发展，“以文促旅、以旅彰文”。

《集萃》对黔阳古城乃至洪江历史人文研究而言是重要的补遗，不仅可让后人从历史典故中品味洪江市的传统文化和历史文明，也将促进洪江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使之在赓续中华文脉、弘扬民族精神、建设文化强国、助力民族复兴的伟大征程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诗词歌赋、古文楹联不仅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和我们坚定文化自信的重要源泉，也是我们中华儿女共同的“精神原乡”，更可成为高品质的生活元素融入我们的现代生活。尤其在生活节奏日益加快、物质异化并不鲜见的当代社会，不少人在得与失、“仕与隐”中纠结焦虑、无所依凭甚至进退失据。古籍包括古代诗文的收集整理与传承弘扬，先贤诗哲们理想人格“魂兮归来”的当代呈现，都将给我们提供丰厚而长久的精神滋养。相信展读此卷，定能让我们“各以其情而自得”，聆听到那些虽相隔异代但超越时空，时至今日仍能叩动我们心扉的思想跫音。

岱松：本名胡代松，湖南澧县人。近年来，其诗词散见于《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中国国防报》《湖南日报》《诗刊》《国防教育周刊》等报纸杂志。创作方向不局囿于自我精神的愉悦和表达，犹喜对原生态生活的体验和对经验知识的吸纳，其作品多是对国家、军队历史和现实的理解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