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往返于沅水（组诗）

作者：宋谋万

◎沈从文往返于沅水

沈岐山是沈从文的先祖

他从云贵高原往湖湘探寻

也从沅水源头

向洞庭云梦、长江和东海探寻

最终是朝着水往低处流

人往高处走问道

从云贵走到凤凰

沈岐山放眼四野

青山叠翠，绿水融碧

欣闻此地名曰凤凰

凤鸣岐山

几千年前西周兴盛的吉兆

落于脚下

是比巧合更巧合的巧合

是比必然更必然的必然

片林不栖大鹏

汪池难容巨鲸的图腾

越过了凤凰的青山绿水

沈从文从片林飞向高天

从汪池跃向大海

还是沿着水往低处流的路径

一条木船，顺沅水而下

经洞庭入长江奔东海

一条木船，逆沅水而上

起云梦掠桃源过沅陵

沅陵不是沈从文的起点

更不是沈从文的终点

沅陵是云贵高原、沅江源头

走向低谷、流向远方

绕不过、躲不掉、推不脱

的使命与纠结

因为这样

才留下沅陵美得让人心痛

天下人都是聪明的

都会因沈从文的心痛而心痛

只有我是糊涂的

我更知道沈从文的心比谁更痛

沈从文的心痛可能是兵匪盗贼

他在沅水还刚起程

盘缠就两手空空

沈从文的心痛可能是

川湘边的小镇

这个小镇很大很大

也很偏很偏

再大，也只是个小镇

再偏，它叫边城

我永远是糊涂的

很大再大

也大不过一脚踏三省

很偏再偏

它永远比边城更边

因为，那条江上

有那个憨厚的傩送

更有傩送永生难忘的

比边城更边

比青山更青

比绿水更绿

比朝霞更绚烂

比白云更白静的翠翠

◎沅水，在常德拐了弯

沅水，从黔西南高山

流向湘西北平湖

是水往低处流

与人往高处走

并不矛盾

沅水，从高山流向平湖

如同我从湘西大山

走向北方平野

不知拐了多少弯

我每次拐弯

都伴着难以忘记的疼痛

不知沅水是否有疼痛

沅水啊！你从高山流向平湖

低三下四是我生命的形体

高山仰止是我生命的图腾

是你灵魂的旗帜

你以天下之至柔

驰骋天下之至坚

你的柔

在五溪上游的起伏与曲折里

好像是拐弯

其实，在常德你已融入洞庭

经长江奔向大海

我该明白了

在常德拐这个弯

是苦难的回味

是天边的曙色

是人往高处走的

天道

◎蓝溪之魂

蓝溪，是沅水的支流

尽管枫溪是蓝溪的支流

蓝溪，还只是支流

蓝溪的水

是透明无色的

按照水的颜色

蓝溪不会是主流

按照水的流量

蓝溪不会是主流

但是，按照山的色彩

蓝溪肯定是主流

按照地的色彩

蓝溪肯定是主流

按照天的色彩

蓝溪肯定是主流

蓝溪之所以是主流

是因为蓝溪之魂

是一面镜子

镜子照亮了天

照亮了地

照亮了人

◎我该溺亡在枫溪

我蹒跚学步时

在枫溪边不会没膝的水里

差点被淹死

不要以为枫溪是毛细血管

就淹不死人

要知道，一根稻草

会压死骆驼的

这个与生俱来的教训

让我活到今天

后来，我从毛细血管里

以水的柔弱与透明

也以山的厚重

前进前进……

我穿过蓝溪、沅水

把洞庭云梦当着自己的梦

侥幸流向长江

狂妄到了东海

没想到

从来不会想到

永生不会想到

我随波逐流

到了波罗的海

到了斯堪的纳维亚

到了澳大利亚和新西兰

最后还是到了死海

我才知道

它的海水

咸过我的眼泪

我出生时的泪

和一滴露水一样清澈

和我梦中初恋的双眸

一样亮丽

那就是枫溪的水

它一定让我溺亡

◎筒车

筒车在沅水源头的

高山溪谷

旋转了上千年

有多少个昼夜

无人算过

有多少个轮回

无人算过

那些不知疲倦不懂眩晕的竹筒

从溪里舀了多少水

更无人算过

筒车转了上千年

有多少个昼夜

有多少个轮回

知不知疲倦

懂不懂眩晕

竹筒从溪里舀了多少水

筒车心里透亮、如数家珍

筒车也有健忘的时候

筒车也有糊涂的时候

筒车的健忘与糊涂

就是不明白为何永远在旋转

就是不明白为何把命运的缰绳

缠绕在无奈的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