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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文学丨魏芸霞:寻找一棵树

来源:红网 作者:魏芸霞 编辑:施文 2025-06-12 16:4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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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樟照片。作者供图

寻找一棵树

文/魏芸霞

谷雨时节,找准雨丝琴弦的空隙,我们决定去乡野、山林,寻找一批古树。去观察它、阅读它,和它面对面,感应它生命的力量,通灵它神秘的内部世界。

我们去寻找的第一棵树,是生活在浦口镇仙石村的一棵古樟,号称“醴陵树王”。

循着向导给的导航,出了城,向东经过王仙镇,经由106国道左转入村道。车子在绿意盎然的田野和村庄中穿行。

打开车窗,湿润清新的空气混合着花香、泥土的气息迎面扑来。路边的蔷薇娇羞唯美,像一群群下凡的小仙子簇拥在路旁欢迎我们;泡桐花在高空中摇曳,如一场烟紫的祝愿,桐花万里,前程似锦。刚栽种的禾苗尚有“草色遥看近却无”的禅意。沿途树木苍翠,田野一派生机。“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此刻的春天,孕育着无限的希望。

沉浸式回归自然,总是让人身心放松。突然,道路变得局促狭窄,房屋像森林里隔夜间长出的蘑菇,挨挨挤挤,相对而立,两旁的商业提醒我们进入了一个乡村小镇的街道。由于房屋凑得太近,街道仅容一辆汽车通过。

我们谨慎起来,车速减慢。小镇似乎还没苏醒,走在街道的人们慵懒,稀疏。早餐店刚刚收场,有男人带着小孩端着碗坐在门口,大口嗦粉,临街摆放的油锅等还没来得及清洗,更多的是关闭着的卷闸门。街道很短,短得像一帧电影画面。

透过浓密的树荫,看到一座红墙黛瓦的建筑,是村委会。周末的村委会大门紧闭,一位老人家听到动静,从侧门走了出来,我下车去打听古树的位置。

老人抬手朝我脑后方指了指,诺,就在那!我顺着老人的手指,看到了一丛庞大的树冠,郁郁葱葱,覆盖在小镇的上空。

我们满腹狐疑地朝古树的方向走去。明明刚刚从街道上走过来,为何没看到古树?

有比我走得快的朋友,在前方兴奋地叫起来,看到了,看到了。

果然是棵大树。褐色粗糙的树干毫不起眼,表皮上青苔满布,根部还用水泥打了补丁。刚才我们经过的时候,眼球被那大红的超市招牌所吸引,却忽略了它的存在。它像一位穿着简朴、白发苍苍的老者,安静祥和地端地坐在家门口,看人来人往;更像一位真正的隐者,淹没于市井之中。它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半边门户。树冠在屋顶上空将整个镇子护卫在怀中。

我们像一群小鱼虾,围观一条巨鲸。

尽管我们自认为很成熟,但在这位千岁老人面前,瞬间觉得自己微不足道。在场的人都没把握估计出它的直径,惊讶之余,兴奋地手拉手将树围了起来,一个,两个,再接一个,七个人才把树给抱住。

循着树干,我们朝上空仰视。树冠在仅有一线天的房屋上空苍翠着,与我们遥遥相望,却不见它的全貌。我们讨论着如何才能看到它的真面目。有人说,用无人机。不,无人机也办不到,他肆意生长的枝干有的已伸入房屋的阳台,甚至破窗而入。与近十户人家相守相依,交错复杂,无人机也只能观测到他的部分树冠与屋顶相拥的景象。

看着突然闯进来一大批陌生人,村民都从屋里走了出来友好相迎,安静的小镇瞬间就沸腾了。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向我们介绍起有关古树相关的故事,趣闻。

一位微胖的男人说,我们小时候藏猫猫,经常躲在这树洞里。他指了指树的根部;另一位瘦高个说,可不,这树洞里还有蛇呢!所以现在封了。别说树洞里有蛇,就连树上也是有的,还有松鼠到处跳呢。旁边的红衣大姐接话说。鸟多吗?我问道。鸟?多的是。麻雀、喜鹊、八哥、乌鸫、伯劳、白头翁都喜欢在这树上蹲着,你看,我们的房檐和阳台旁边都加装了透明的雨棚。哦,鸟屎多,树叶多,果子也多,一年四季掉不完,你不要在树下待久了哦,不然落你一头鸟屎。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一位容貌清矍的老人向我们介绍说,这棵古樟树还是有故事的呢。这可是晋朝时期一位叫王质的得道仙人所栽。

“王质烂柯”的典故,不知道大家听说过没有。老人绘声绘色地说起书来:相传,王质是个棋迷,有一次上山砍柴,看到山洞里有人下棋,于是就在旁边观看,等他看完棋局,发现手中的斧柄已经朽烂。回到村庄后,发现与他同时代的人都已不在人世了,时间已经过去了数十年。王质有家,但已回不去了。于是,他重新找回山洞,经仙人指点,得道成仙。后来,他云游四方,经常约朋友到醴陵王仙浦口一带谈仙论道,尤其喜欢在我们村里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下棋。

说来话长,这大石头也是有来历的,话说玉皇大帝怜悯人间疾苦,曾委派石矶娘娘下凡镇守地方太平。石矶娘娘的法宝是什么?就是石头。她挑了一担仙石丢在浦口王仙一带,于是,形成了现在的雪峰山,其中有一颗不太听话,一滚就滚落在了我们村里,所以,这里就叫仙石村了。

石头大,好下棋。但总感觉四野荒芜,无所依靠,日晒雨淋。于是,王质随手拿了颗棋子往身旁的地上一丢,说来也怪,这颗棋子丢下去之后,一夜之间就长成参天大树,就是现在我们看到的这棵古樟树。

我们将信将疑地听着故事,沉浸在那美好的神话世界里,感慨时光流逝,万物神奇。一棵古树承载了多少代人的希冀和美好的愿望,人们就是这样朴素地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

正当我们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为看不到古树真面目感到遗憾之际,一位村民热情地招呼我们到她家三楼的阳台上观看大树。

上得三楼平台,我们被眼前的景观给镇住了。整个阳台被树冠笼罩,还有一枝已然探入阳台中央,整个阳台葳蕤森然。眼前的树冠虬枝苍劲,形若游龙,势如黑蟒,姿态万千,意气风发,满眼满世界都是树的部分,大气、潇洒、神秘,也有些许的沧桑。有的树干已然枯朽,有断臂、树瘤、裂痕,粗壮的树干上爬满了时间的绿苔,还有那风中摇曳着的变了色的红灯笼,一切都显得苍老、陈旧,纵深久远,正是这种状态,彰显着它在人间千年的经历。头顶的绿叶在风中婆娑起舞,我们仿佛置身绿的海洋,像是走入了山海经里描绘的奇异之镜。

赞叹之声不绝于耳。有人羡慕起主人来,这是怎样的修为才修得的福气。如若有缘,和主人交个朋友,在某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悠然自在地在这喝喝茶,抑或是安静地看一本好书,那该多好啊。

大家纷纷掏出手机拍照,一个镜头居然装不下它的十分之一。我们和树合影,与树交谈,触摸枝干,感受树的气息和脉搏。在手与枝干接触的那一刹那,我似乎感觉有一股电流从远古的千年传来,那是来自地心的脉搏,来自祖先的祝福和善意。我曾读过那么多书,却不曾想要去读一棵树,或许,眼前这部书写千年的巨著,是我最应该去读的一部。那位栽下古樟的前人,怎能料想到他的树能经历千年的风霜雨雪,战火纷飞,世事更迭,与千年之后的我们相遇?生命多么奇妙,造物主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无不令人遐想。

看完古树,我们在村里走了走。发现村里有一座青石板古桥、一座柴窑砖和石块砌成的五层古塔。一位村民介绍说,里面曾经有一面铜钟,小时候还爬到塔顶看到过,现在却不知所踪。至于古塔做什么用的,大家都无从知晓。只知道,有这古塔、古树、古桥的护佑,村里年年风调雨顺,太平无事。至于那颗仙石,也无人知晓它的去处,不见了踪影。

魏芸霞,湖南省作家协会生态文学分会会员,株洲市作家协会会员,醴陵市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学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湖南日报》《今古传奇》《长沙晚报》《湖南工人报》《湘声报》《株洲日报》等报刊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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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魏芸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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