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毫含香

文/王琼华

那年春，宋成离开汝城，来到广东韶关的曲江，要拜见他的岳父张九龄。

宋成的岳父，就是唐朝那个牛逼克拉斯的名相。

此时，张九龄已经告老回到了曲江老家。

有了史料上的介绍，我知道了，宋成也非凡人。他父亲宋璟与张九龄同朝为官，同样做过朝廷丞相。张九龄与宋璟意趣相投，便将自己的二女儿许配给宋璟的第二个儿子宋成。这是宋成第一次见岳父，自然备了不少厚礼。但他没料到，最讨张九龄喜欢的是其中一包茶叶。张九龄见到这茶叶，眼前一亮：白毫满披，芽头壮硕。他连忙让人泡来一壶，细细观察，这些茶二叶一芽，芽叶相间，白毫显露，接着一品，味鲜甜活，香郁回甘，又见汤色杏黄明亮。他当即赞道：“白茶中上等佳品。哪来的这般好茶？”宋成如实相告，自己过汝城腊岭头凉亭，顺着茶马古道下山，到了六里坳山脚的九龙江时，发现村姑正在山坳里采茶，灵机一动，便爬上了茶山。张九龄一愣：“这茶还是你采的？”宋成当即点头，并称自己因此学会了制茶。张九龄笑道：“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老夫曾吟的句子。看来今日不妨改上一字。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摘。”他当然是因这白毛茶给了准女婿一个大大的点赞，也足见张九龄是一品茶高人。

于是乎，提亲之事顺顺利利。

宋成一下子找到了做乘龙快婿的感觉。

时隔半年，张九龄的二女儿嫁往汝城石塘村。与宋成大婚这日，新娘却因水土不服，又遇炎热天气，便中了暑。宋成局促不安。“怎么不去泡壶白毛茶喝呢？”说话的是宋璟。宋成连忙泡来一盏白毛茶，端给新娘喝下去。很快，新娘身体就好了。

听说这事，张九龄当即一吁：“那地方有好茶，老朽这心放下了。”

宋成，之所以被后人称为汝城宋氏肇基之人，因其父宋璟结缘汝城。宋璟，河北邢州南和人，17岁时，进士及第。几年后，朝廷让他来卢阳（今汝城）做了县令。宋璟在汝城为官数年，期间将卢阳改义昌，并喜好这里的山山水水，索性将第二个儿子宋成定居当地的石塘村。宋成娶张九龄女儿，生根落地，开枝散叶，兴旺日盛，其子宋申锡，即宋璟之孙，也曾任尚书左丞（宰相）。如此，宋璟、宋申锡被称为“祖孙宰相”，石塘村也成为传奇之村。

宋申锡在宫中打卡时，曾多次让父亲捎来白毛茶，献给唐文宗。据宋氏家传，文宗皇帝品茶之后，当即跟宋申锡开过一个玩笑：朕终于明白了，爱臣的祖父将你父亲留在卢阳一地，可非一时冲动。

在书中，我见鲁迅先生曾说：“喝茶的人，心里大都是有一点古意的。”这古意，便是茶之底蕴。朱子常常拿自己嗜好的茶，来比喻深奥的理学。其饮茶赋诗，茶暖风清，潜心义理，鸢飞鱼跃，道体随处可见，真是有了不一般的境界。

这日，朱子刚刚喝茶，便以“茶本苦物，吃过却甘”的感觉，向弟子林夔孙讲解人生“始于忧勤，终于逸乐，理而后和”之素位而行，先苦后甜的道理。其中“理而后和”一语，即来自曾任汝城县令的周敦颐之《通书·礼乐第十三》一文中。“礼，理也；乐，和也，阴阳理而后和。”人际交往中的“礼”，也就是“理”。乐声和谐所以悦耳，因此人际交往的“乐”即是“和”。此言可鉴，周子称得上是一品茶圣人。晚年，周子归隐庐山，更加笃爱茶道。在这静谧的岁月里，他研习茶艺，自种茶树，自制所需茶具，将泡茶、饮茶的每一环节，都变成了一种精神修行。他在自己的天地中，细品岁月的流转，用一杯杯清茶，悟尽人生之短长、世态之冷暖。在汝城履职时，周子也喜欢上了喝汝城白毛茶。那时，周子兴教办学。讲学课间，他会与学子们共享茶趣。周子怎么遇到汝城白毛茶的呢？这年谷雨前，一来自九龙江的弟子跟周子说，家里刚跟自己捎来了父亲上山采的野茶。周子称，茶罐里还有茶。言下之意，你懂。罐中之茶，周子自己买来的。不过，这弟子仍是煮了一壶家里捎来的茶，趁周子没留意，跟他换了一杯茶。周子喝了一口，除了喜出望外，即说要买弟子家的茶。弟子不愿收钱，周子又痴迷上了汝城白毛茶。怎么办呢？周子知道弟子喜欢他手上几册孤本，灵机一动，便认认真真地一册一册地抄写，用其跟弟子换茶。这就是汝城民间流传周子“抄书易茶”一说的来历。周子的粉丝周思诚，南宋嘉定十三年（1220），出任桂阳（今汝城）县令时，修成濂溪祠，每次祭拜周子，供奉之礼一定会有白毛茶。

说到古意，汝城白毛茶也是一款地道的远古野生茶。这是自然禀赋。

它什么时候生发于九龙江一带？

我听研究者说，汝城白毛茶诞生时间距今约200万年。但时至公元前26世纪，它才被华夏人文始祖神农氏欣喜发现。当年，神农作耒耜，便是在汝城耒山。《易经·系辞下》《礼·含文嘉》《衡湘传闻》《徐霞客游记》《湖广通志》等古籍中皆见记载。前些年，汝城发现原神农庙炎帝宫铸铁钟，为神农氏在汝城作耒耜提供了物证。众所周知，神农氏堪称中华“茶祖”。据史记记载，“神农氏尝百草，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的传说，在汝城广为流传，九龙江一带白茶仙子用白毛茶去瘟疫、解百毒的故事与神农氏在汝城的故事异曲同工。另有一说，神农氏在九龙江山坡上一番劳作后，口干舌燥，便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塞入嘴里，即刻生津。他暗暗称奇，双眼当即盯上身边的一株小树。

这树上长出来的绿叶，便是汝城白毛茶。

摘茶止渴，后来成了九龙江两岸村人一个习惯。九龙江兰洞村的王石古，今年七十好几。春末一日，他跟我介绍，当年村里很多挑夫往广东城口送草纸时，路上都要摘一把白毛茶草塞在衣兜里，途中口干，即会嚼上三两片。他说：“身上带有鲜的白毛茶，整天不喝一口水，你也渴不死。”

我当即笑道：“茶叶一片当碗水。”

在岭子头，黄路恩老人跟我说了一件往事：那年，九龙江的一后生下广东找事做，晚上找不到伙店歇脚。有一伙店老板说：“客房满了。不嫌弃，就在伙计屋里歇一晚，不收你钱。”后生很感动。晚间，他听到老板呻呻吟吟，似是难受，便去询问，才知道伙店老板老毛病又犯了，没完没了拉肚子，甚至疼痛不止。后生说：“我身上带了一点老家白毛茶，能治这毛病，不妨一试。”老板喝了一壶白毛茶，当即止泻止疼。老板大喜，与后生结拜兄弟，继而联手开了一家茶楼，白毛茶一直是其主打饮品。前些年有专家鉴定，证明白毛茶具有止泻作用，同时有治疗伤风感冒、利尿、消炎、防治慢性肾炎、肾结石、降血脂和消食化滞功能。黄路恩老人跟我说：“我今年八十八了，我真没听过周围这几个村子有哪个村人得了癌症。”

之前，我已经听到好几个与白毛茶有关的故事。太平天国石达开在九龙江走马坪休整、练兵期间，用汝城白毛茶治疗将士的急性肠胃炎。队伍撤离时，石达开仰天长啸，高呼“九龙助我”，遂将一把长剑抛入深潭，故此深潭得名“将军沉剑”。后来说，用这潭水泡白毛茶，其味悠长。红军长征经过九龙江时，曾用白毛茶给不少伤病员治病疗伤。解放军在九龙江一带剿匪期间，也向村民借过粮食、油盐和白毛茶。那时候，解放军缺药，即用白毛茶替代一些药物。2014年7月29日，有关部门将当年解放军所借物料的兑现款六万多元归还给当地村民。

触动之时，我跟黄路恩老人说：“白毛茶，是茶胜过药。”

“茶还是茶。”黄路恩老人不紧不慢答道。

这当然不算一句禅语。在黄路恩眼里，茶仅是生活一味，日常里缺不得。他说：“我每天起床的第一口，便是茶。晚间，上床前最后一口，也是茶。”他称，村人长寿，喝茶是其一个原因。又听王石古介绍，他们村的老支书朱玉湘今年九十多岁，仍是自己做饭。炒菜时，灶头一定会放上他的茶杯。邻居跟他调侃：“不喝一口茶，盐都不晓得放。”钟有源，更是一个传奇的老人，七十多岁上山种树，八十九岁砍柴卖，九十八岁仍能爬上屋顶捡瓦背。他有一只天天泡着白毛茶的白底红语录搪瓷杯，稍有闲时就端到自己手上。

“这茶，得之不易！”

如此一吁，村民朱树林发出的。

白毛茶原产区仅有九龙江一地，主要集中在兰洞和九龙两个毗邻的村子。朱树林介绍，白毛茶也属灌木、杂木，喜欢生长在大圆锥树一侧。另有一奇特现象，长着野生白毛茶的地方，一定长有野生灵芝。我问：“这野生白毛茶，怎么才能采到？”朱树林一笑：“遇缘见茶。”另据黄路恩透露，九龙村岭子头野生白毛茶，长在火烧角和岩鹰寨。第二天大早，在村民的领路下，我出了好几身汗，终于来到岩鹰寨，也仰望到了那一棵白毛茶古茶树。岩鹰寨，传说有一只黑白相间的神鹰常年守护着古茶树而得名。这棵古茶树高两丈，根系深，生长周期慢，叶大如掌，芽头幼叶通体茸毛。据专家研究，发现从这古茶树摘下的茶叶水浸出物达42.19%-57.94%。这项指标意义如何，我一时理解不了。村民曾称，九龙江人从不说有眼不识泰山，但一定说过有眼不识白毛茶。原来，野生白毛茶一般人是识别不了的。聊及这事，黄路恩说：“白毛茶我采摘了六七十年，也只能到清明节时，看它发芽，才能认出谁是白毛茶。”

九龙江人甚至说，宫里的皇帝，也是长着一双“凡眼”。

此话怎讲呢？

王石古特意跟我揭秘：那时，皇帝一不小心爱上了喝九龙江白毛茶。九龙江野生白毛茶摇身一变成了“贡茶”。它是好事，又不是好事。一方面，天下人晓得了汝城白毛茶的稀罕。另一方面，野生白毛茶量小，采摘困难，而官府每年都会增加白毛茶上贡数量。百姓苦不堪言，交不出那么多的白毛茶，还要受到责罚。怎么办呢？当地百姓想了一个办法，采摘一种叫“吊托子”的树叶，将其当作白毛茶交给官府。这种貌似白毛茶的树叶泡水喝了，肚子会有发胀的感觉。到了第二年，官府没再来九龙江征收白毛茶。该是皇帝也没有瞧出其中以假乱真的蹊跷，以为汝城白毛茶就是俗物。九龙江百姓如愿了，既摆脱了“贡品”的纠缠和折磨，又让白毛茶重新泡到了自己的茶壶里。

这时，村民王修忠引以自傲地讲起一件“县长批条”的往事。可不是他在瞎编。我也算是这事的亲历者。当时，我在县委办工作。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即“小平南巡”不久，各地使出不少招商引资的招数，汝城则在招商引资时，除了推介项目，会赠送客商一两盒白毛茶，即算伴手礼吧。结果，这茶一下子在客商中喝出了好名声，纷纷要找汝城白毛茶。但量少名气大的汝城白毛茶，只能重点用于招商引资。这白毛茶还真让我去找领导批过条子。广东客商收到我捎过去的白毛茶，马上打电话跟我说：“过几天，我就去那一趟，看看有没有项目可合作。但我相信，有好茶的地方，一定是个好地方！”凭着广东客商说的“有好茶的地方，一定是个好地方”这句话，我还受到了表扬。这些年，我接触正在汝城创业的外地老板也不少，发现他们喝的茶，十有八九是汝城白毛茶。在县工业园，一位李姓外商很风趣地跟我笑道：“一家人不喝两家茶。再说，汝城白毛茶，好耶！”

口碑，其实就是一张名片。

徐春雄，汝城白毛茶的痴迷者和推崇者。他还是一个诗人。“香浮鼻观煎茶熟，喜动眉间炼句成。”袅袅茶香间，他完成了好些不错的诗篇。这日，他约我喝茶，第一杯喝的是红碎茶。我说：“这茶味蛮好！”“它也是用汝城白毛茶制成的。”徐春雄跟我介绍，白毛茶可以制作白茶、红茶、红碎茶、绿茶。其中，制作出来的红茶，金毫满披，色泽油润；内质花香持久、鲜浓，汤色红艳，滋味浓强回甘，冷后浑明显，与国家红茶对照品种赭叶齐相比，汤色更浓，滋味刺激性强，尤其是具有特殊的花香。而制作出来的红碎茶，品质风格独特与优异，色泽棕褐油润，金毫多，颗粒紧结重实；香气独特、鲜浓，具有自然花香；汤色红浓，金圈厚；滋味浓强、刺激性强，冷却后可形成明显的茶乳酪。再如用其制作的绿茶，外形银毫满披，重实饱满，色泽嫩绿；滋味鲜醇爽，回味甘甜；内质汤色明净，呈杏绿色；香气高雅，兰花香特别明显。很多茶友还惊讶，汝城白毛茶太耐泡了，十八泡之后仍见其味绵长。不过，白茶让我开眼界，是其泡在玻璃杯中的白茶，形态可爱，如“水上芭蕾镜中花”，颇见魅力。徐春雄这时从几个茶罐中掏出白茶，一一泡了一杯，逐一让我品尝。我惊讶地：“都是白茶，味道却不一样。”“用汝城白毛茶制作的白茶，其香型，随年份不同，有花香、蜜香、水果香、药香之分。”徐春雄满脸惬意地说道。一茶成百味，味味皆一绝。这该是汝城白毛茶最玄妙的地方。

以奇当珍，以稀为贵。

茶，更是如此。

过去，汝城白毛茶野生多少，便是采摘多少。如今，九龙江旁的村人能移栽种植白毛茶了。王石古说：“最早动这念头，县里的技术员林睦芳。还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天，我陪林睦芳进山里找白毛茶茶种，我问他，这白毛茶一直是自生自灭，能种活吗？林睦芳好有信心，他说，眼前技术不一样了，又有条件。我记得，他是1981年打算移栽试种。可人家不相信，说他讲‘鬼话’。他只好来兰洞。”朱树林也证实了王石古的说法。朱树林说：“林睦芳在兰洞一呆很多年。他就像一个农民，一个茶农，吃得下苦哇。试种时，他摸到一个个诀窍，都会无偿地传授给我们。他不收钱，唯一一个心愿，让我们相信白毛茶是可以种植的。看到他试种成功，眼见为实，我们哪会不相信呢？有了他，才有了白毛茶的今天。”眼前，汝城白毛茶享有到了国家地理标志证明商标和农产品地理标志登记待遇，名声更大了。同时，九龙江已经建成万亩白毛茶园。目前有这种植规模，中国工程院院士刘仲华教授功不可没。这些年，刘仲华院士一直带着团队在做研究和推广种植白毛茶的工作。他称：“汝城白毛茶，全国非常难得的一个珍贵的茶树品种资源，拥有悠久的历史。在新一轮的茶产业发展过程中，汝城白毛茶应该定位做全国顶尖级的优质白茶。”

很多人看中了汝城白毛茶价值，明白它的前景，便想从九龙江引到其它地方种植。无奈，离开汝城，尤其离开九龙江，引种项目一一以失败告终。

友人李志国跟我说：“引种失败，原因不一，除了气候，九龙江的土壤有两个独特优势，这里是古冰川遗址之地，同时是稀土宝库，白毛茶在九龙江一带所吸取的‘特殊营养’，其它地方没法给予。”

我恍然，始于冰川，盛于九界，汝城白毛茶禀赋与生俱来。它名声噪天，与九龙江的植被也有直接关系。要不九龙江怎么能成为一座国家森林公园呢？每次，我一踏进九龙江，总能感觉到原始生命力扑面而来。古树，奇花，异草，溪水，瀑布，鸟鸣，每一个元素，它都会让我兴奋不己。我跟相随的李志国说：“这九龙江，你来过一千回吧。也许更多。”“但每一次进入九龙江，我都有一种第一次跟恋人见面的感觉。”李志国笑道。

很多年前，他就喜欢上了九龙江。公园内21万亩原始次森林里散布着野生白毛茶，当时让他惊艳了。他说：“第一次与九龙江的偶遇，从此让我难以释怀了。我跟朋友说过，九龙江是一个能种金子采金子的地方！”在十多年前，他注册了一个叫“木草人”的公司，致力打造汝城白毛茶的品牌。怎么取名“木草人”呢？打算上工商局注册公司的前一个晚上，一直没找到理想名称而犯愁的李志国正在看央视，十频道刚好播放《草木间的故事》。突然，他大脑中某根神经被挑动了一下。人在草木间，该称草木人。当即，他想到了把“草木人”作为自己公司名称。但第二天注册时，才发现“草木人”已有北京人士注册。他灵机一动，改称“木草人”，便如愿以偿了。

他说：“亲近自然，返朴归真。木草人，就是表达了以人为本，以大自然为根的宗旨。”成功注册后，李志国所做的第一件事，同时找到技术员林睦芳和兰洞树老支书朱树林给予助力，之后相继在兰洞和九龙两村建立茶树育苗基地、种植基地。若心入茶，茶不负人。经过一番努力，李志国的公司已经成功从汝城白毛茶种群中筛选出优质单株2个，即汝城白毛茶1号，及2号。他说，自己这一辈子算是交给了九龙江。

茶如知己，虽然无声也知心。

于是，汝城白毛茶演绎着一段段情、一款款浪漫。

邓丙寅，年轻时是兰洞村一个很愿意吃苦的后生，即便他有一身好力气，家里的茶山打理还是忙不过来。采茶时节，家里就会雇人帮忙。这年，黄才秀走了二十几里地，也来到了邓丙寅家的茶山。邓丙寅发现，黄才秀这妹仔长得漂亮，采茶采得多，还能为茶山主人着想。她见有人掐采新茶，便跟人家示范如何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方法。人家单手采，她双手采，如蜻蜓点水般的动作，让邓丙寅眼花缭乱，也喜上眉梢。如此，俩人结了“茶缘”，黄才秀嫁到兰洞村，做了邓丙寅的新娘。兰洞村民朱玉财，在村里是一个“形象大使”，也是村里许多姑娘心目中的“帅哥”。他却娶了来这兰洞村采茶的外地姑娘。听到这些趣闻，我想起当初自己曾做过的一个比拟：金岳霖，天生就是林徽因世界里的一种白茶。“择林而居”，即是白茶的品行，也是白茶在岁月里对爱情最好的诠释。当然，兰洞的男子，以及嫁到兰洞的女子，比金岳霖和林徽因幸福多了。毕竟他们以最亲近的方式，厮守着属于他们共同的岁月。

那年，袁隆平院士品饮汝城白毛茶时，喜出望外，连声赞道：“流华沁于心，茗荈毫如银。”听到白毛茶种种有趣的传说，这位若水茗心的长者挥笔在纸上题写了四个大字：“白毫含香。”

很多人说，袁老给予了汝城白毛茶一种美好祝愿。

我却觉得，白毫含香，是一杯汝城白毛茶泡出来的荣耀，但这股意蕴万千的“香”味，更多是来自这一方山水的禀赋，也是来自于这一方山水的文化沉淀。当然，我们不一定考究那么多内涵。此时可将尘世冲泡成一杯茶，用温和的方式在一盏茶香里怀念我们的故事，读懂人生的坎坷与坦然。赵朴初曾经感叹，七碗受至味，一壶得真趣。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吃的是汝城白毛茶……

王琼华，曾用笔名王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湖南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湖南省电影评论协会副主席，中国微型小说学会理事。郴州市文联名誉主席。郴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曾任郴州市文联党组书记、主席，湖南省寓言童话文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文联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湖南省文艺人才扶持“三百工程”文艺家。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得主。1980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发表于《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北京文学》《湖南文学》《天津文学》《花山》《湘江文艺》《芒种》《青春》《湖南日报》《羊城晚报》等报刊，已公开出版长篇小说、小说集、散文集《官场密语（三部曲）》《致命细节》《还我风骚》《官方女人》《天宫迷城（三部曲）》《咣当》《大印象》《心事》《透明的初恋》《东江湖传》《郴州最美风景》等31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