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桂阳有清泉
文/江城
走近蔡伦井
晨霭如纱,一口千年古井,一泓清冽泉水,斑驳的青石板,硕大的石白,浣衣的女人……很难想象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生态中还会放逐出这样一处让人怀古思幽的地方,但这就是桂阳县城腹地的蔡伦井。每次走近蔡伦井,总会生出几许唏嘘感慨。
蔡伦井,因人而名。一说为蔡伦故居,《桂阳直隶州志》载“今州南门有蔡伦井,传云故居也。其井深不可测,下为隧道,石甃曲折,旁多刻识”;一说为蔡伦旧冢,清末学者王闿运修志云:“造纸不必曲池,此恐是蔡侯旧冢。”其实蔡伦井无论是故居还是旧冢,都不重要。二千年的历史沧桑,在人们的心灵深处,蔡伦井已成为一种图腾,它不仅仅代表人们对蔡伦的怀念;更代表了人们对文明的敬仰。“蔡侯纸”的问世,极大地促进了文化的繁衍。此前,“书契多编以竹简,其用缣帛者谓之为纸,缣贵而简重,并不便于人”。文化更多的是蜷缩于士大夫官绅之家,在历史进程中高高在上又步履踉跄。蔡伦用“树肤、麻头及敝布、渔网”,把文化推出了华丽的厅堂,使之终于走向了民间。文化与民间百姓的亲合,在加速文化自身繁衍的同时也加速推进了人类文明的进程。如今,当我们面对精彩的现代文明时,不得不感念蔡伦,感念蔡伦对文明的贡献。我们的先祖以一种朴素的方式来诠释自己内心那种朴素的情愫。在离蔡伦井不远的史家山丘上建起了蔡候祠,三拜九叩,香火供奉。人们对文明的崇敬,以一种封建唯心的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两千年来,蔡候祠,青烟氤氲;蔡伦井牌坊,巍然耸立;蔡伦井,清泉淙淙。但历史给它开了一个玩笑,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蔡侯祠的砖砖瓦瓦被一个叫谢亮字的县太爷下令拆毁,用来建阻挡红色浪潮的碉堡。蔡伦井牌坊,后来被毁,蔡伦井在一段时间内居然也慢慢干涸了。有人说,蔡伦井是他的眼睛,目睹有些不肖子孙对文明的不恭不敬,他终于流干了最后一滴清泪。于是蔡伦井便成了一口枯井,成了一具失去生命张力的文明标本,犹如一只风干的美丽蝴蝶,美得让人无限怅惘。
庆幸的是文明的进步有着自身的辩证法,当人们发现城市的灯红酒绿、五光十色,使城市变得轻佻、浮躁时,开始有另一种理性的思考:一个城市的灵魂,并不在于其外表的浮华,而是在于它在文明的传承过程中积淀的历史底蕴所表现的亲和力,一种毫不张扬的、润物无声的力量。21世纪的第一年,修缮后的蔡伦井,又古香古色地独处于古城腹地,更为奇怪的是,干涸多年的蔡伦井,竟然汩汩流出了清泉……
蒙泉吟
泉水叮咚,空气是湿湿的,连青石板所泛的幽光也是润润的……稍上年纪的桂阳人关于蓉城的记忆总是这样湿湿的、润润的。蓉城曾以井多、水清而闻名。清同治《桂阳直隶州志》有“四十八井不出城”的记载,自建城以来,泉水潺潺,居民饮水濯衣皆依井水。但自20世纪70年代宝山铜矿地下采掘以来,泉水日渐枯竭。也许,我们的下一辈意象中的蓉城那种湿润感将会荡然无存了。庆幸的是有桂阳“第一泉”之称的蒙泉,历经劫难,依旧古风历历,多少有点让古郡子民感到一丝慰藉。
今天的桂阳人需要慰藉,不是因为他们的心态太苍老,而是因为他们有太多的不可名状的遗憾,不仅是源自泉水的枯竭,更源自古郡历史的无所傍依。自秦末汉初设平阳郡以来,桂阳作为有特定称谓的历史便一路蜿蜒而来,红红火火、沸沸扬扬之后又宠辱不惊的、安详的独处江南一隅。把两千多年的历史铺陈开来,细细品读与聆听,心中总有莫名的怅惘。因为战火焚烧、岁月剥蚀、某些不肖子孙对文明的亵渎,能解读桂阳沧桑历史的凭籍竟然少得让每一个桂阳人凄惶不已。难怪,现在的桂阳人对自己所谓的“楚南名区”“汉初古郡”的称谓总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甚至还有点局促,还好,幸存的蒙泉多多少少还能给他们一点底气。
蒙泉与众多的名泉一样总有让人无法忘怀的典故与传说,相传三国蜀将赵子龙攻打桂阳郡时,屯兵于芙蓉峰下,时值盛夏,山中无水,求计于诸葛亮,诸葛亮画八卦图相送,并嘱用法,赵子龙依嘱置图于低凹处,数日仍不见水,心急如焚,用手中剑怒戳八卦图,由于力大,剑穿图入地,泉水喷涌而出。从此芙蓉峰下便有了一清冽甘泉,烹茶无垢,煮酒醇香,千余年来,饮者无数。宋绍熙壬子年鄱阳张垓书刻“蒙泉”石碑一方竖井旁。“蒙泉”便从此而名。清光绪十三年知州陈国仲雇请石匠将蒙泉砌成八角形状,所以蒙泉又俗称“八角井”,并建石亭,刻“此来柱笏看山,孤负平生能著展;为客飞符调水,偷闲试院且煎茶”联语于其上,并在联旁作注“桂阳多好山,使者不能游也。城西芙蓉峰下赵侯庙,有泉甚清冽……”云云。一泓清泉,不但给布衣平民以滋润,也给文人墨客以灵感。厚重的历史在这里也因为水汽氤氲,倏地空灵、鲜活起来。昔日的金戈铁马幻成了泉水叮喀,一段血腥的历史在清泉的濯洗下变得清凉,让人不经意间便能触及历史的冰肌玉骨。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蒙泉滋润了一代又一代的桂阳人,即使今天,附近的居民,甚至有更远的居民仍习惯于来蒙泉肩挑手提,因为他们割舍不了蒙泉的那份清冽与怡人。女人们也习惯在这里浣衣,谈论家长里短。但毕竟年代已经久远,石砌的井沿、遒劲的石刻已是斑驳不堪,井周围砖块铺就的井面也长满了青苔,一不小心,便有人仰天摔倒,“啪”的一声,除了疼痛得有点夸张的尖叫声外,更多的是人们爽朗善意的笑声,这里似乎没有历史的凝重,只有生活的常态,但裸露的历史却异样的真实。驻足蒙泉,在习习凉风中聆听历史的跫音,我情不自禁地庆幸蒙泉的幸存。
来源:红网
作者:江城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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