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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丨陈啊妮:关于现代工业诗歌与写作的一些思考

来源:油脉 编辑:施文 2025-07-07 16:3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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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现代工业诗歌与写作的一些思考

文/陈啊妮

学习诗歌虽然已有很多年了,但有关诗歌到底是什么,一直在思索中,时常也会感到迷茫。现代诗歌的风格变化也比较快,尤其是汉语诗歌受国外诗歌的影响比较深,如何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发挥汉语诗歌语言独特的魅力,是我们共同的任务。

目前,这个任务远远没有完成。

很多人说,目前中国汉语诗歌处于一种很不好的状态,主要是诗歌的小众化,以及随着时代的高速发展而日渐退出了大家的关注,远不如20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样一种热度。比如朦胧诗派的标志性诗人顾城、北岛、舒婷,新生代诗歌代表海子,于坚和韩东都已经成为时代的精神符号。是的,相对于这些历史性的诗歌辉煌,结合当下的生活现实,诗歌的发展方向在哪里?同时诗歌到底有什么用?不但普通读者回答不了,就是诗人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尤其是当下综合又复杂的各种原因,数字时代的严重冲击,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普通大众那种日渐强烈的焦虑感,使得我们更加没有闲情雅致去阅读或者创作诗歌了。当然这不是诗歌的过错,而是诗歌的发展一个时代性的反映。实事求是地说,在当下的历史环境中,真正的大诗人和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文学巨匠确实难以涌现,这背后有着深刻的历史缘由及难以避免的遮蔽效应。

当然我更加注意到全国甚至有几百万的诗人仍然在坚持阅读和创作诗歌,有些人甚至视诗歌为生命。我想诗人与诗歌之间的不解之缘,自然有一定的故事,出于天性或情感寄托,诗歌总能对诗人本人产生难以被替代的慰藉。

其实这么多年的诗歌阅读和学习的过程里,我也认识了各行各业的诗人,有的是学者,有的是工薪阶层,有的是普通的司机,农民工,也有残疾诗人,包括至今一部分至今还挣扎在底层的漂泊不定的流浪诗人。为什么要提及这些呢,因为他们对诗歌无条件地信任。对诗人精神的天然信仰,让诗人们可以在诗歌里找到一片安宁的灵魂土地,让语言去慰藉他们疲惫的心,我总是对每一位诗人有着纯天然的信任,当然诗人们也会这样认为吧。

诗歌总是感性的,至少是感性占上风。正因为此,我认为天下诗人,就算是个“坏人”,也不会坏到哪儿去,因为诗人总是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和一颗柔软的心脏。诗人和诗人之间就像同一种宗教的人,往往也是见面熟。所以我也很赞成诗人之间多多互动与学习,比如今天这样一个活动。所以在此我也想对这次采风活动的组织者,表达我深切的谢意。

借今天交流的机会,我要说些什么呢?或许我会简短地表达,只是因为我内心太激动,这样的分享应该是轻松快乐的,就借这个机会向各位诗歌朋友,在座的,同一个协会的会友,浅显地谈一谈,我对诗歌创作的一点思考。

我想分两个部分来说。

关于诗歌写作的基础性问题

诗性培养与生活体验

一个热爱诗歌的人最终能不能够成为真正的诗人,或者说成为一个成熟的诗人,我个人认为是看最终“诗性”能不能在他身上养成。在生活当中太多的假诗人了。什么是假诗人?就是用文字说假话。

真正有诗歌素养的人,身上必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诗性”,而且很容易让别人识别。有诗性的人,应该说他的一言一行,为人处世都会从内心往外透析出一种“夺人的诗人气质”。当然我很难用言语来定义这个诗性到底是什么。有一点只能感觉而不能言说的味道。

那么诗性能够培养吗?我的回答是悖论中的,是能,或者不能。所谓的能,就是通过环境的影响,以及阅读所带来的滋润,让他慢慢地接近诗歌,就像一个接近“毒瘾”的人。所谓的不能,就是爱好诗歌与能够创作诗歌,往往也是天生的,是流淌在血液里的。

那我们谈另外一个问题,关于诗人的生活体验问题。没有生活是写不了诗歌的,但是生活本身并不等于诗歌,因为在生活当中你必须静心去体验,才能够发现自己与生活的某一个方面所产生的特殊关系,假如你仅仅是生活,而没有这种思考,就不是真正的生活体验。观察和倾听,是必须做的功课。比如诗人田永刚的作品《雪里的黄昏》

有人说,诗歌的创作历程,就是一场人生修行。我认为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关键点,你必须对生活采取100%的真诚的态度。真诚这一点应该是作为一个诗人最基本的。真诚说话,真诚做事,真诚对待人,真诚实用语言。这个当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对于文字,应该有一种诚惶诚恐的态度和心态,在诗歌当中落下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于真诚度的考验。

因此,真正的好作品无需华丽辞藻或魅力修辞,仅凭“真诚”二字,便足以触动人心,令人热泪盈眶。

所以以上讲到的这两点是有很大的关联度的。一个“真”字,可以将两者结合起来,并使自己具有诗人的基本“要件”。

诗歌自我风格的形成

作为诗人,要不要形成自己的诗歌风格?回答是当然的。但是,所谓创作的诗歌具有很强的辨识度并不是容易的,甚至穷其一生也达不到。因为我们创作诗歌都是从模仿开始的。慢慢地我们就会深受某一种风格或者某一位诗人风格的深刻影响,并且一直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这往往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你没有能力挣脱开。经过大量的阅读后,我愈发觉得,应以自己的视角去审视自己及周遭的人事。去做最独立的思考,哪怕这种思考是从最幼稚的问题开始的。高仿名家的作品是非常蠢的,因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作为一个初学者的话,去找那些与自己风格非常相近的诗人,并且模仿和学习他的创作方式,也是一条捷径。但是最终还是要脱离开。你可以受他的影响,甚至受几种风格的同步影响,但是不能够沉浸在这种风格里面。

独特的风格来自独特的观察,和自己独特的人生经验的思考。创作诗歌并不是为了标新立异,故意去说那些前人从未说过的话,而是要有不一样的发现。这种发现有可能是非常隐蔽的,过去被很多人忽略掉的。

诗歌的同质化创作,毫无意义。比如写春天的诗歌,如果说你写得与很多人一样,实在是很可惜的事情。端午节就要到了,纪念屈原的诗歌又会多起来,但是我们也会发现绝大部分的诗歌,都是差不多同一个写作路子,几乎出不来好的文本,这是可悲的诗歌现象。

所以要形成自己的写作风格,独特的发现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当然风格也会转化,一定的时期也会有所调整。很多大诗人也是这样。但变来变去,主要变化的仍然是语言策略。

总而言之,诗歌的风格问题归根结底是语言的问题。如果说自己的诗歌并没有特别明显的风格,那也不要紧,你还是强调写你自己,你平时怎么说话就怎么写,说话方式就是你的语言风格。

诗歌的陌生化和冲击力

我在诗歌创作当中或者诗歌评论的过程中,十分关注诗歌的陌生化问题。有些人写的诗歌,虽然是他写的,但是一看总觉得有前人的影子,有很多普遍写作诗歌的路子,而这些熟门熟路恰恰是有些人应该避免的。千万不能小瞧诗歌的陌生化效果。

“万紫千红”和“千红万紫”,后者就比前者有更大的感染力,这就是陌生化效果。不说话这一点是要在写作的过程当中慢慢去体验的,甚至要去做刻意练习的。当你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时,你所创作的每一个句子都将独具魅力,非同凡响。

我们再看看文学经典中的陌生化:“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作月亮。”——海子《亚洲铜》。解析:将抽象的“心脏”与“月亮”关联,赋予情感以具象的诗意,打破常规认知。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鲁迅《秋夜》。解析:通过重复和非常规结构,强化孤独感,制造陌生化的心理距离。

因此,我相信陌生化这一点我们都是有同感的。然而,在具体写作实践中,我们每个人对这一问题的认知深度却略有差异。一首优秀的诗歌,应至少有一处乃至多处,具备强烈的冲击力,这也可称之为其锐度。四平八稳的诗歌,是读不下去的。千万不能够把一首诗歌写得太“面”,就是太“稳”。还是要有必要的跳跃感,转折或者意犹未尽的地方。

我读过王小妮很多写平凡生活的小诗,就是那样的题材,他也可以把它写得很有打击力量。而且她的用词非常地讲究。同样,大解也是我十分喜欢的一个诗人,他的诗歌语言看似非常明白如话,但是读者的感受却有很强大的力量。胡弦的诗歌也挺有意思,他的诗歌总能营造成一种意境,那种意境是你熟悉的,又是你感到陌生的,但却是神秘的,令人入迷的,而且他能够通过平凡的意象,把那个十分陌生但令你心颤的细节和盘托出。

当然我也不喜欢这种故弄玄虚的诗歌。故弄玄虚就是提虚劲,忽悠人的。所以好的陌生化效果一定是朴实的,似曾相识的。强有力的冲击,必定精准无误,直击要害。

何为诗歌创作的基本功

其实这个问题前面已经说过了,一定是语言。而且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基本功是语言,我们写作诗歌一辈子,要努力提高的,仍然是语言水平。之所以称之为基本功,就是要熟悉诗歌语言的最基本的条件。

要明白自己是在写诗歌,而不是写散文,更不是写其他东西。语言的干净,应该说,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一首诗歌当中充满了毫无用处的枝蔓,这首诗歌是不及格的。所以语言水平的第一步,是要让自己的诗歌很干净。比如诗人刘川的早期作品《下弦月》《拯救火车》的语言风格就很澄澈,空灵。我在想,刘川写诗肯定不是一步到位的,很多诗人也不会做到,优秀的文本是修改沉淀的结晶。我记得有一位诗人很夸张地告诉我,他的诗歌都是放了三年或四年以后才会面世,当时我是震惊和不相信的。当然这是一位著名诗人,获奖无数,我们暂且不提及他的名字,但我后来觉得他可能就是那样的。

可以打完草稿以后,改一遍甚至两遍,放在时间里,慢慢酝酿和沉淀。主要是做减法。

另外就是一首诗的完成度,也是很重要的。有很多人显示,为了刻意追求简短,而让一首诗的基本意思都没有闭环效果。虽然有些诗歌从意境上是开放的,但不等于说一首诗歌,可以只说半句话,而其他的留给读者去猜。

诗歌创作是否需要在写作之前打好腹稿?这个因人而异。我个人的经验就是一有感觉就下笔,边写边想,边想边写。我从来不打腹稿。我是个创作讲究感觉来了,提笔就写,当然也有诗人朋友批评我这一点。

所以写作习惯实际上是因人而异的,不必强求一致,也没有普遍的规律可循。作为基本功的一部分,或者说对一个诗歌爱好者进一步的要求,就是每创作一首诗歌,都要问一下自己:与过去自己所读过的同类题材的诗歌所体现的新意在哪里?也许很难明确所谓的新意,在这种自我的问询,往往是自己成长的动力。

以上就是我自己对于诗歌创作普遍的一些思想认识,不一定对,有些认识我也在不断地更新和调整当中。

关于“工业(石油)诗歌”写作的几点思考

说实话,石油对我来说是一个“谜”,我只是读了大量的石油方面的诗歌,这些诗歌主要就是在座的诗人们创作的。换一句话说,我对石油的理解和了解,就是通过你们的诗歌来实现的,所以石油战线对我来讲很陌生,又从你们的诗歌感受到几许浪漫。当然在现实中,从事石油工作的人是非常辛苦的,很早我就知道大庆油田铁人王进喜的故事,现在石油战线的工作条件和环境比那个时候应该改善很多,但无论如何,这仍是一个露天作业,自有石油开采作业的粗犷、野性,又有石油人必须具备的严谨、科学和精细。

工业诗歌是非常难写的,而石油诗歌,由于其工艺流程的专业性和特殊性,创作难度尤其大。这里所说的难度,我觉得不是简单的,或者很空泛地去写一首颂赞或歌咏性的诗歌,而是要写出一种风味来,写出一种境界和格调来,写出一种艺术的深刻来,这就是挑战了。同样由于其专业性,针对特定的题材,多人重复去写,要么会产生同质化的倾向,要么一直停留在浮层表面,怎么样将开采作业这么复杂的技术问题,与诗性骨质的构建和艺术气息的酝酿对接起来,产生火花,燃烧和沸腾,变成我们想要的东西,确实就太难了。一句话,作为工业诗歌,如果停留在简单的概念上,而没能将繁复而多维的内在肌理表达出来,就很难达到对工业本质的认知,更难达到新的审美高度。

作为诗歌评论人,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即一首好的工业诗歌是如何产生的?这种追根溯源似的思考,对我来讲,非常地吃力,但是我又一直没有停止去做这样的探寻。就像吃到了一款美味佳肴,由视觉、嗅觉和味觉上感受到的并由此展开想象,可能还不够,我还想偷偷地走进厨房,要亲眼看见大厨们是如何把普通的材料,加上一定的佐料和火候,一步步实现的?

我个人的体会,是如下五个方面,正好也借今天这个机会,和在座的各位石油诗人分享。

用心去写

工业诗歌,如果说写得“不走心”的话,那就成了一个很干巴巴的东西了。工业诗歌也绝不应是为大众“代言”,仍是一个诗人心灵史的叙述与抒发。所谓的“走心”也就是你所写的确实是你内心所想是打动过你的,而且是深深地感动过你的。同时又是从你的角度的一个独特的发现和“泪点”或“痛点”。

在此,用情不等于用心。只有用心了,情感才是真挚的和深刻的。而这种用心,也不尽是那种朴实的认知与审美向度,而是基于一种辽阔又精细的“工业视野”,从中捕获的铁性柔情,甚至是粗犷中的一种“战栗”。

从一定意义上说,相较于其他题材的诗歌,“工业诗歌”更易折射出新时代文明特征、人类生活方式的变化,有必要将之置于与自然保护、社会发展、国家战略的综合关系的历史语境中,作出更审慎的体察,但这些又不是纯技术层面的,而是内心深处的个人独特而深厚的生命体验。

唯有倾注心血,方能捕捉工业的时代精神内核,否则,不过是浮于表面的呼喊罢了。我想,常年或者说一辈子从事石油事业的诗人们,他们的心,是和石油紧贴的,他的血脉和“油脉”是一个脉络,是完全相通的。

用心是一种基本态度,写作工业诗尤应如此!

用心,很重要的,也是爱,即爱石油。不然,谈何用心呢?

用生命观去写

在座的各位诗人的诗歌,我从你们的诗歌当中所读到的,无论是大地、石油、还是作业器械,都是有生命的,也是有情感的。现实世界当中是通过各种科学的作业流程,让石油从地下喷薄而出,但我有另一种感觉:是我们感动了石油,唤醒了它们,让它们得以自由和成长。所以在你们的笔下,任何东西都是有呼吸和心跳的,“生命”这个概念,正好是我们与万事万物间产生“联接”的最好方式,也正是这种方式,诗歌才有了出路。

工业注定是“冰冷”的、无情的,让无生命的事物有生命,有情感,甚至有脾气,这是诗人的事业。

在这个方面,我想不只是崔完生做到了,在座的很多写作石油诗歌的诗人们都做到了。石油,这看似怪物般的存在,黑黢黢、黏糊糊,实则蕴含着生命的力量。它服务于人类,亦是我们与之进行心灵对话、深度交流的见证。

比如诗人田永刚是个思考的诗人,他的诗歌不止激情横溢,同时内蕴思考,诗人善于从自然中“感应”,去契合自我真实的感知。总体来看,他的诗作深藏着诗人内心细腻的情感波动与精神探索的轨迹。把它们的生命感写出来,不但是诗歌好写了,诗歌也好读了。而且,即便一个行业外的文学爱好者读石油诗歌,一样也能够读懂。这也是因为生命是共通的。

用生命观写诗,还有一个更好的地方,就是能够揭示更多的真相,最为彻底的深刻,也在于生命观的体现。

我甚至可以大胆地说,读一首好的工业诗歌,就看他生命之光的闪烁度如何?

用浪漫和悲悯情怀去写

纯粹从石油诗歌看,我们可以追溯到玉门油田、大庆油田和胜利油田那个时代的作品,由于时代的影响,虽然大多体现了明亮、豪迈的精神特质,但是肤浅的,要真正打动人心是困难的。工业诗歌当然更需要现代艺术的加持,从而让这一类诗歌能够产生更长久的文本价值,其努力方向之一,我认为就是浪漫和悲悯的情怀。

写工业,不仅是去写机器和技术,更多的应是写人,写工业战线上各种各样的人;仅仅写工业与自然或社会的关系是不够的,很重要的,是写工业与人、工人与世界的关系。石油工业,因为长期对国民经济的重大作用,往往给人以豪迈与激情的整体印象,如何打通人的内心情感和个性体现,这对惯于书写集体主义的石油工业,会有冲击。我从延长石油诗人们的诗歌中,已经很强烈感受到了这种烛照工业和人性的双重关注的体现。

这里我想让大家学习一首90年代崔完生的《老井区》,虽然距离现在差不多三十多年了,但是读来还是意味深长,诗歌的精神价值就在于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工业是严肃、严谨,也是秩序、呆板的,诗歌在这当中,当然应借助想象力和现代主义手法,解构工业的单纯、坚实与刻板,调和其理性与疏离,而把具体的“工人”与自然、社会、机具间的隐秘关系揭示出来,挖掘其美感,不但是工业之美,也有人性之美;发现其浪漫,不只是工业的浪漫,也有人性的浪漫。我总认为,像石油这一类工业,在可见的未来,仍将是国家整体的命脉与血液,工人们所从事的事业是值得骄傲的,但又不可忽视作为个体劳动者的存在,包括他们的辛劳与隐忍,普通家庭或个人可能面临的困厄与无奈,对于他们,诗人应怀深切的悲悯情怀。实际上,我越来越多地读到了这一类诗歌,诗中叙述的个人故事感动了我,但作为诗歌欣赏者,更为其艺术手法所震撼。

我相信,这种强调人性关怀的观点,并不否认工业诗歌总体上的主旋律呈现,而是更为细腻和接地气,摒弃那种单调的颂赞与歌咏(工业朗诵诗除外),坚守诗歌最基本的创作规律和审美追求。

用艺术的“光影之刀”去写

毋庸置疑,工业诗歌(尤其是石油诗歌)的创作之路荆棘满布,其难度不仅体现在主题的挖掘上,更深刻地反映在艺术表达手法的创新与突破之中。写作工业诗歌,不是简单地用笔去写,而是要用刀去写。

首先还是解构和幻变。因为现实当中的题材,是很难去发现诗意的,它是有实打实的工业生产问题。如何解构?如何幻变?这就要看自己的语言能力和文字功夫了。

必须把现实当中的自然架构作重构,但又不能变得毫无逻辑。需要胆气,又需要匠心。

在这个方面仅仅有激情和真情,肯定是不够的,仍然需要穿透词语外的真实直抵内心的真实。唯有服从内心的召唤,让映照在内心的影像幻化,产生跳跃与支解,形成超验体感的复合诗意,也才能称得上现代工业诗歌——能够产生多维阅读经验的诗歌。

我们常常要用多重或多维的复杂意象来“描画”一种工业场景或具体技术,如果只是用通俗的比喻去说明一个技术概念,显然是单调,也是不够的。同时,过于繁复地对技术的“解读”,对于一首诗歌来讲,也是没有意义的。我感到延长石油作协很多诗人,已经掌握了一种“瞬间的真实”的印象派技法,即在某个情感的瞬间,“真实”照亮了工业生产的某一局部,由点及面照亮了工业的整体风貌。原样“拍照式”写作,当然不是诗歌;然而,凭借光影明暗的巧妙变幻所成就的‘摄影式’笔触,无疑赋予了其诗歌的特质。

情感的瞬间形成的光影,照亮了某物,又将另一部分隐入阴暗,从而产生了一种情感的“真实”。现实世界的工业展现了一种真切,而诗歌中的工业则描绘了另一种真实,两者相互映照,正是光影的凸显与隐匿、明暗的反差,促使诗人内心的真实得以多层次地映射开来。我认为,延长石油诗人们作为一个群体,所创作的石油诗歌,是多向度的,风格多样的,也是驳杂、丰盈而深邃的。

石油诗歌的特质

石油诗歌,就是在地层深处打捞文明的根系。石油诗人的笔尖,往往深扎于地层的褶皱之中。如崔完生在《储集层》中写道:“这又是一个人体标本/躺着,活着/在最小的空间,说/让时光在石头的中间停下来”。他将石油地质学的术语转化为生命的隐喻,让“盖层”“运移”“渗透率”等专业名词成为情感的容器。值得注意的是,郝随穗在《石油的家园》中提出:“石油人搭建的家园,是部落,是村镇,是未来的城市。”这将工业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基因悄然嫁接,也让石油诗歌获得了文化纵深感。

我们应该明确地明白,石油诗人的双重身份:既是勘探者,也是掘井人。石油诗人的创作,本质上是一场“勘探与掘井”的双重劳动。所以工业化时代的诗歌转型,已经从“钢铁意志”到“生命褶皱”,让工业的轰鸣声穿透纸页,成为一代工人精神的注脚。这种转变,正是诗歌从宏大叙事向微观生命的回归——工业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成为诗人触摸时代体温的媒介。新工业诗歌的“新”,在于它拒绝将工业简化为机械的赞美或批判,而是以肉身感知机器的呼吸。

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诗歌思考角度,就是陕北文化的血脉:在民歌与石油间流淌的诗性,陕北民歌的基因,早已渗入石油诗人的骨髓。郝随穗在《庄里》中延续了这种“大地性”的表达。他将陕北窑洞的裂缝视为“时间的指纹”,将黄土高原的风沙比作“历史的砂纸”,这种对土地的敬畏,与石油勘探中“向地层深处叩问”的姿态不谋而合。崔完生的创作进一步彰显了陕北文化与石油工业之间的深刻互文关系。他将石油勘探的“圈闭”概念转化为“命运的闭环”,让地层中的油气流动与陕北民歌的旋律共振。还有诗人成路的诗歌,在整体美学拓展中,诗人始终继承了历史的“时间”与“空间”在场,以哲思审视的社会历史为宏观的大背景,借助观念、语言形态的创新技艺、原生态意象的借喻、象征的抒情和叙事的情感秩序内部搭建,完成了对于时代命运与历史融合交织的遣怀抒发,以及在此背景下自觉于个体的生活化意象,一种混合了智性、悲悯、良知和血性的自由生命力。诗人对原始意象抱有天然的信赖,勇于探索,尽量避免使用修饰性语汇,通过个性化的有机组合,打造出一种既淳朴古直又极具尘世包容性的独特语言风格。

这种转化,正如陕北民歌学者所言:“当石油成为新的‘信天游’,机械的轰鸣便有了山歌的韵脚。”

以上的几点关于现代工业诗歌的思考并不是全面的,其实我始终在试图从诗歌理论上探寻石油诗人们的“艺术轨迹”,其实还是忽略了更重要的方面,即他们对诗歌的真诚和热爱。对诗歌的热爱,映射着对生活的情感,更蕴含着他们大多数在化工战线上不懈奋斗的热情。从他们对诗歌的真诚上,可以想见他们对事业的真诚,当然诗歌既可以是“工业”的,也可以是生活中的,归根结底,还是内心的。化工作协的诗歌氛围很温暖,诗歌的情感也很健康和积极,但诗人们对生活真相的探问和生命的思考是深刻的。

所以,我一直在深深地思考,相比于新兴的如新质生产力,如机器人、低空经济等工业,石油工业是相对传统的产业,如何在传统工业题材上写出令人惊叹的新意?我想,这或许需要全新的解构与变幻,激发更为积极且充满智慧的想象力,以此来构筑崭新的石油叙事篇章。我坚信,今天的延长石油诗人们,正以他们的创作证明:当诗歌扎根于工业大地,便能长出陕北高原般的坚韧,也能绽放石油般炽热的光芒。

以上就是我对诗歌,尤其是工业诗歌的一点点非常浅显的学习认识,属于班门弄斧,或抛砖引玉。供各位参考,也敬请各位老师们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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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啊妮,中国化工作协会员,陕西文学研究所特聘研究员。作品在《诗刊》《诗潮》《星星》《扬子江》《诗选刊》《诗歌月刊》《诗林》《延河》等百余家期刊发表并入选多部选本。评论入围第六届《诗探索》中国诗歌发现奖。著有《与亲书》(合集)。居西安。

来源:油脉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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