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长安的荔枝》海报。
诗人吴茂盛:在泪水与云烟中抬举诗意的分量
文/刘笑宇
从电影故事中提炼诗歌的玄妙。作家、诗人、评论家吴茂盛在今年暑假,与几部电影产生了深刻共鸣,写下了组诗《假期电影:历史的云烟》,包含《长安的荔枝》《南京照相馆》《戏台》三首诗。尤其是,《南京照相馆》中的那句:“我怕一哭/会把你和奶奶都冲走”,令人惊叹。
由此,我们想到了“诗电影”。这是一种融合诗歌特质与电影语言的独特艺术形式,其核心是以诗意化手法替代传统线性叙事。这三首诗并非对电影情节的简单复述,而是以观后感的形式,通过意象叠加构建情感疆域,将电影引发的思绪转化为诗意的表达。它们犹如三部风格各异的“诗电影”:一部是盛唐与饥荒交织的历史画卷,传递皇朝的奢侈与子民带血的惨境;一部是南京大屠杀留下的黑白纪录片,传递历史的伤痛与现实的觉醒;一部是荒诞不经的世俗悲喜剧,传递人生如戏的深刻哲理。吴茂盛将观看体验延伸至历史的深度思考,将电影的画面转化为现实的隐喻,重新触碰历史的痛点。
作为现实批判作家、有“两办主任”雅称的吴茂盛,既有直面现实的勇气,也有深切的社会关怀。这组诗既有观影的直观感受,也有对历史与现实的批判性书写。
电影里的历史重构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在观看《长安的荔枝》时,吴茂盛想起了“荔枝八百里加急”的典故,于是写下同题《长安的荔枝》。但他没有沉迷于银幕上的绚丽画面,而是回到历史的现场,看到的是另一种现实:从岭南运送新鲜荔枝到长安,确保在三日送达,长途跋涉,日夜兼程,“我知道那是马蹄上的血/和驿卒脊梁上裂开的口子。”这颗穿越时空的荔枝,让我们感受到了彼时的盛世与悲歌。
影片所营造的浪漫,被诗人毫不犹豫地戳破。他写道:“宫里的笑声很甜/像荔枝肉/甜得让杨宰相忘了民间的咳嗽。”甜美与苦涩、繁华与荒芜的对照,逼迫观众从银幕走向现实,从畸形的帝王之爱走向民不聊生的饥荒真相。
艺术上,这首诗具有鲜明的现实主义风格。它像一台“反向摄像机”,把电影的浪漫镜头拉回到历史的底层现场,让诗成为另一种历史叙事。电影追求视觉奇观,诗人则追问现实温度。两者的张力,构成了观后感的真正价值。
影像中的家族记忆
另一部暑期热映影片《南京照相馆》以南京大屠杀为题材,影片巧妙地选取了南京城一家名为“吉祥”的普通照相馆为故事的核心舞台。这家充满温馨与烟火气的小小天地,在日军铁蹄的践踏下,沦为展现人性善恶与历史残酷的特殊场域。
吴茂盛从照相馆里的历史缩影中走出来,写下同题诗《南京照相馆》。影院的黑暗、银幕的光影、家庭三代的同坐,构成了诗歌的场景。开篇的细节令人动容:“电影开场的时候/我听见母亲的拐杖/在地板上轻轻敲了一下/像是在催促一段历史快点开口。”
影片呈现的黑白照片,与母亲的记忆、儿子的困惑交织在一起。母亲的眼睛“有两条江/一条装着泪水/一条装着被血染红的天空”,这一意象把民族的创伤与家庭的生命体验重叠在一起。
这首诗像电影的延伸镜头。吴茂盛没有描写惨烈场景,而是通过细腻的家族互动来承载历史记忆。“我怕一哭/会把你和奶奶都冲走”,这是对三代人情感链条的守护,也是对历史重量的克制。
艺术表现上,诗人借用了电影的蒙太奇手法,把银幕影像、家庭场景和湘江流水叠印在一起,形成时空交错的效果。“三代人的泪水流下来/汇成一条无声的河”,这不仅是观影的反应,更是民族记忆的诗性表达。电影提供了历史影像,诗歌则提供了心灵的回声。可以说,诗歌与电影同放光华,给观众和读者都是一次深刻的精神洗礼。
戏台上的黑色幽默
暑期热映的另一部影片是关于乱世戏班的故事,《戏台》用一场荒诞的演出,讲透了乱世中小人物的无奈与坚守。诗人写下同题诗《戏台》。影片的戏剧性在诗里被转化为寓言:“布景是一条纸糊的河/看上去能行舟/其实连一滴水也没有。”这一意象揭示了历史与生活的虚假表演。
戏班的生存逻辑被诗人点破:“谁给碗饭/就唱谁的词。”这不仅是戏班的现实,也是对人世百态的讽刺。诗歌写到最惊心的一幕:“那一回唱到大团圆/外头真的响起了枪炮声。”不知最后一声锣响后,枪火与唱腔交融,是戏在演人还是人在演戏。虚构与现实重叠,观众错把枪声当锣鼓,荒诞中透出冷峻的讽刺。
最后的结语带来哲理意味:“人生就像一座看不见的戏台/有人拼命演/有人假装看/最后谢幕的时候/台上台下/没有一个人是真观众。”这不仅是对电影的观感,更是诗人从银幕延伸到现实的思索,是诗人笔下笑中有泪的时代寓言。
现实主义的诗性观照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三首诗拿捏的是盛唐的幻象与饥荒的真相,南京影像与家族泪水,戏台表演与人生荒诞,同时抽出了现实主义鞭子。
读吴茂盛的诗歌、小说、散文,评论,都可以感受到其对权力逻辑、历史幻象和社会苦难的深切感受。他的诗并不满足于浪漫化的想象,而是要在“云烟”背后触摸现实的骨感。他的诗歌,少年时有不知愁滋味的梦想与浪漫;青年时有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的担当;中年时有吹尽狂沙始到金的大气。在这三首诗里,他写饥荒、写屠杀、写虚假的戏台,不是为了制造沉重,而是要提醒人们:历史与现实从未远离,我们必须守护记忆,直面荒诞。
与激烈的控诉不同,他的语言克制而温润。这种“温柔的正义”,让诗歌在含蓄中显得更具穿透力。诗人让我们看到,观影不仅是消遣,也是一次与历史对话、与自我对照的机会。
泪水与云烟、黑暗与光影、母亲的拐杖声、戏台上的油灯摇晃,这些细节都在告诉我们:历史并不遥远,记忆联通今夕,故事就在我们身边。
观山是山,观山似山、观山非山。这正是小说家吴茂盛又作为诗人的独特贡献:让观影不止于观影,让历史不止于历史,让诗歌成为连接过去与当下、个体与民族的桥梁,让诗歌在喧嚣纷繁的时代万花筒里举起独有的分量!
刘笑宇,湖南永州祁阳人。自幼喜欢文学,笔耕达30余载,在主流报刊发表诗文及影视作品近300万字。1984年开始写诗,发表诗歌作品1000多首。作品散见于《诗刊》《绿风》《中国小诗》《诗歌报》《国际小诗》《西部风》《边疆文学》《中国诗歌流派网》等国内报刊和新兴的诗歌网站、论坛。被评为为中国小诗网2015年度首届“十佳诗人”。获得过2022年中国(永州)山水散文节新永州八记征文大赛一等奖,2023年首届“祁阳杯”全国油茶生态文学征文大赛诗歌类一等奖。
吴茂盛,湖南永州祁阳人,小说家、诗人、美术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协全委会委员、永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永州市文联副主席、湖南省东方诗书画院常务副院长。作品曾获潇湘文学奖、丁玲诗歌奖、全国青少年新诗奖、兰州军区《西北军事文学》首届优秀诗人奖等十多次奖项。著有诗集《无尘的歌唱》《独旅》《到达或者出发》和长篇小说《驻京办》《招生办》等10多部。
来源:红网
作者:刘笑宇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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