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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丨范良君:寻觅,在通往麓山寺的山道上

来源:红网 作者:范良君 编辑:施文 2025-01-14 14: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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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觅,在通往麓山寺的山道上……

文/范良君

许久没去麓山寺了,因为腿疾。

南京的朋友旅行来到长沙,头一站点名岳麓书院,我怎能不陪同?朋友是书法家,李邕的三绝碑自然是要去观摩的,又书院里寻到护碑亭……

“右军如龙,北海如象;李邕的文、他的字、他的碑刻,还有古麓山寺,岂只‘三绝’,是‘四绝’!” 护碑亭前,手指亭中的《麓山寺碑》,朋友兴趣盎然。

李邕,唐朝大臣,书法初学王羲之,很快形成自己的风格,笔法舒展遒劲,给人以险峭爽朗的快感。董其昌,明代书法的领军人物,自称生平最嗜李邕之书,“右军如龙,北海如象”这话就出之他口。

“去麓山寺看看?”我试探地问,以为他会反对,考虑到我的“情况”。

朋友有些犹豫,瞟了下我的腿:“麓山寺,不是在山上吗?”

朋友的犹豫反倒让我有了牺牲精神,高声答道:“就在这书院后面。岳麓书院本是建在麓山寺跟前的。”

出了书院的西大门,抬眼就见爱晚亭。越过亭前两池塘,找到一石凳,面对亭阁坐下,让朋友独自一人去亭上“发呆”、在那儿拍照。

重檐八柱,琉璃碧瓦下那红底鎏金匾额上“爱晚亭”熠熠生辉,更喜周边景色,实以为:“山径晚红舒,五百夭桃新种得;峡云深翠滴,一双驯鹤待笼来” ——岳麓书院山长罗典题写在亭柱上这对联可谓“入木三分”。

待朋友意犹未尽走来,我,这里常客似的,不容分说,绕过兰涧,就往山路上奔去。说是“山路”,一道并不陡峻的阶梯而已,没一会儿,就见到“隋舍利塔”。相传,隋文帝杨坚为感戴僧尼智仙抚养之恩,诏令在全国各处名山建佛塔以藏舍利子,故名。

才出岳麓书院西门,我就思想:1700年前,麓山寺的山门本建在而今岳麓书院“惟楚有材,于斯为盛”处的,五代十国时期,僧人智璇等为“思儒者之道”,在麓山寺下 “割地建屋”兴学, 潭州太守朱洞在智璇办学的基础上“因袭增拓”建岳麓书院,则是北宋开宝九年(公元976年)时的事。

其实,毋庸我多言,杜甫的诗“寺门高开洞庭野,殿脚插入赤砂湖” 早已将唐时麓山寺的环境说得十分明白。

又百多米,“转”到岳麓山南门进来那“登高路”上,本来一路树荫,顿时豁然开朗:登高路两旁芳草萋萋、高树入云,不正是我往日观赏红枫最佳地?

早在写作一篇介绍杜甫江阁的文章时,我就接触到杜甫那写麓山寺的《岳麓山道林二寺行》,后又找来韩愈同是写麓山寺的《陪杜侍御游湘西两寺独宿有题一首,因献杨常侍》。杜诗不短,七言,32行,相当于四首七律;韩诗更长,共60句、300字,是历代写岳麓山最长的诗歌之一。我于是想,二位大诗人都是中原地方人,那儿的佛教文化比湖南地区早,名刹古寺,他俩见过无数,岳麓山下的麓山、道林两寺让他俩觉得惊喜,甚至让杜甫发出“昔遭衰世皆晦迹,今幸乐国养微躯”,在岳麓山下养老送终的想法,更多因为这里的景色的美。

从树荫里来到车道上时,就见车道右侧麓山寺的栗瓦红墙,不远处,久违的白鹤泉似在向我招手,一时间,疲惫不再,一口气登上寺庙前那有些陡峻的山道,气喘吁吁时,右侧一挂满红幡的香樟将我扶住。待我缓过神来瞧,树身的标牌上赫然写着:树龄 726年。

麓山寺的山门与开福寺有些相似。手机照片发给一长沙的好友,他的回复竟也是:你,又去了开福寺?朋友也粗心,山门上“古麓山寺,汉魏最初名胜、湖湘第一道场”写得清清楚楚呀!

佛教自印度传入中国是在西汉末年、公元前的事,过了将近200年,终于传入湖南,麓山寺“湖湘第一道场”的地位,好似没有听到湖南有哪家寺院长老提出过异议,想到这,山门前的我,有些得意。

麓山寺中轴线上依次是天王殿、大雄宝殿、观音阁。因为建在半山上,山门内外没有宽阔的坪地,观音阁是建在大雄宝殿身后的山坡上,需登攀近三十级阶梯才可亲近。

观音阁檐下有欧阳询题写的匾额:“观音阁”。

欧阳询可是真正的长沙老乡,他有故居在铜官窑不远处的书堂山,我前往瞻仰过。突然想到有书法家在身边,偏过身子问道:这字怎样?书法家的他一定知晓欧阳询籍贯的,我话里难免有些许炫耀的意味。朋友的回答却让我意外:还可,是欧体,但是集字。

仅是“还可”,而且是“集字”!吾虽不悦,因为自己书法根底不深,不敢与朋友深入讨论,幸好有罗汉松给我解了围。

罗汉松就耸立观音阁前,苍古突崛,宛若精神矍铄的百岁老人。树皮似已无存,枝条上的松针仍生机勃勃、繁茂清润。树身上的标牌不像一路所见是钉在树干上,而是在标牌的四个角上系上细细的绳绑上树干的,上面的文字告诉我:树龄,1746年;保护等级:国家一级。

回到家中,我仍没将观音阁上那欧阳询的墨宝放下,就将其微信发给我书法家朋友,竟然异口同声:集字。

欧阳询在麓山寺留有墨宝是毋庸怀疑的,不仅仅麓山寺,在道林寺也有他“道林之寺”的题匾。

因收藏了杜甫诗,宋之问诗,沈传师和裴休笔札——宋之问、沈传师、裴休他们都是与长沙、与麓山寺有深厚渊源的诗人、学者、当朝名臣,后人特建“四绝堂”以纪念,加上后来韩愈的诗篇和欧阳询的书法,“四绝堂”随即更新换代为 “六衍堂”。元蒙兵燹时,六衍堂随同道林寺全部、麓山寺大部尽被焚毁。

有了上面这解释,麓山寺里“观音阁”匾额是“集字”——后人将同一书家的字收集起来组合之,就可以理解了;好在麓山寺仍在,道林寺片瓦未留,欧阳询的“道林之寺” 想“集”,也没一个落脚的地方,更惨!

也没忘麓山寺的罗汉松,决定再去麓山寺。

毕竟年近八十,不能不考虑自己双腿的健康,我是在南大门那儿乘坐观光车去的麓山寺。

似乎是为了证实罗汉松的真实年龄,1746岁罗汉松一旁,那两次被雷击倒又补栽上的罗汉松小字辈一般“毕恭毕敬”站着,只是身上的标牌告诉人们,它也不再是孩子,也年高526岁矣!

想到当今世界史学界竟然有如此生动、形象,可信度极强的“文物身世考证”,我为麓山寺历代僧人及政府岳麓山景区管理人员的辛勤工作喝彩、致敬!

又想:眼前俩罗汉松,伟岸的身躯,旺盛的生机,曾经感受千年沧桑,见证岁月轮回;现如今,仿佛神威盖世的天神降世,一同镇守这麓山寺山门,护佑三湘美丽广阔的土地,日久天长、直至永远,内心充满崇拜和敬畏。

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寺庙里古树的意义,又有了去开福寺看看的想法。

开福寺大雄宝殿前有两株,应该说,是两丛古木,许多株水管粗的树条自下向上,逐渐放大开来,像是撑开来的伞。照片发给朋友,回复是:银杏。正是隆冬,或许真是。但记忆中的银杏和菩提远比这树高大,也粗壮,请教路过的比丘尼,她的回答是:蜡梅,你没闻到那花很香吗? 听那口吻,有不少人向她打听过这树。

走向前去,拨开阔叶细瞧,果然见阔叶后一朵朵梅花的身影,只是这花的瓣皆为黄色,唯中间的花蕊点点暗红,深深一嗅,清香扑鼻。

回家查阅资料,方知此蜡梅非林逋诗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那“梅”;一个是灌木,一个是乔木。这么普通的知识,我怎么今天才知道呢?

突然记起曾经读过的一首也有关梅的诗(作者:法号“无尽藏”):

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

归来偶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到底佛门中人,几句富有禅意的诗句就让我瞬间释然。

(文中图片系作者提供)

范良君,1947年出生,湖南常德人。14岁时辍学,进入工厂当学徒工。1982年考入广播电视大学,1985年毕业于该校“现代汉语”专业,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91年起,先后担任湖南省一家省属国企负责人、主要负责人,2002年提前离开国企,加入民企行列,至今。上世纪70年代始,从事业余文学创作,有多篇文学作品见诸报端杂志,出版有儿童文学集《神奇的写字板》,散文集《心系药业》《药颂》,游记集《还愿西欧》《域外行吟》《峡湾短笛》《目标南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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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范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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