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寄相思
文/张立功
这是一个我听来的故事。
秀红和发旺是湘北大山深处一个小山村里的一对恩爱夫妻。秀红俊秀灵巧,一双玉手描龙绘凤、摹花状草,绣出的图画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发旺高大结实,一双壮手扶犁掌耙,锄园播菜,干出的活儿漂漂亮亮,有板有眼。夫妇俩男耕女织,小家庭的日子过得沉静、实在。
忽一日,发旺兴奋地对秀红说:“相思鸟卖二十元钱一只。山上的相思鸟多得数也数不清,搁着这么好的一条致富门路不走,我真蠢!山外一位捕鸟的朋友说好了,他明天来教我上山捕鸟。”
头一天,发旺和山外那位捕鸟人捕了四十只相思鸟,每人日收入四百元。傍晚时,两人推杯换盏,把满心的喜悦都浸在黑红的金樱子泡制的谷酒中。
一个月下来,发旺净赚了一万二千多元。
晚上,发旺搂紧秀红,激动地说:“照这样下去,不要多久,我家也能造栋别墅了。”
秀红却高兴不起来,她去池塘里洗衣,相思鸟就在清澈的水塘里对着她叫,她去菜地里锄草,相思鸟就在她的锄把儿上叫。秀红劝过发旺不要捕鸟,说相思鸟们的魂灵在用凄厉的叫声剜她心尖上的肉。发旺还是不听。秀红就在洗衣时面对着池塘郁结着双眉,在锄草时紧盯着锄把轻舒着忧叹……
这会儿,秀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头伏在发旺的胸脯上,郑重地对发旺说:“你再不要捕鸟了,好吗?”
发旺惊愕地松开紧紧抱住秀红的手,说:“你……你说什么?再不要捕鸟了?你……你怎么想的?”
秀红说:“这些天来,你捕住的那些相思鸟一直在我的脑子里叫,它们的叫声在咬着我的心哩。看着它们被抓住、离开家园、骨肉分离,我心疼得紧。书上也说大肆捕鸟会破坏生态平衡的。你答应我不再捕鸟了,行吗?”
“什么生态平衡!不要信!”
“你如果不答应我,那我就不在这个家里待了。这件事我在心里盘算了好久,我到沿海城市打工去!”
“去!放着现存的挣钱的路子你不走,你去!你去过你的潇洒日子去!我知道你心里头早就渴望着那种灯红酒绿的生活了!你要知道,我捕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秀红就在第二天打点好行囊登上了南下的列车。临走时,她只给发旺留下了一句话:“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答应我不捕鸟了,我就什么时候回来。”
秀红凭着一手刺绣的绝活很快在广州一家刺绣厂找到了一份活儿。她在厂里不停手地绣,绣着,绣着,心却像长了翅膀,又飞进了深山,飞到了发旺的身边。
发旺还是捕鸟,也曾给秀红写过信,只问秀红什么时候回去,却只字不提秀红对他的要求。
“咦哟!”秀红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原来是绣花针深深地刺进了秀红的手指,一滴鲜红的血液顷刻间凝结在指头上。秀红收回了心思,看着那滴红红的鲜血,心想:“这滴鲜血是相思鸟儿拿嘴从我的心窝里啄出来的。”她决定绣一对相思鸟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业余时间,秀红就在一块长一丈、宽八尺的大红绸布上绣她的相思鸟。朝也绣,暮也绣,一对振翅、昂头、交颈的相思鸟就活灵活现地绣出来了。秀红长长地吁了口气,心里说:“相思鸟,你该明白我的心了吧。”
厂里的总经理听说秀红绣了一对神态逼真的相思鸟,就来到秀红的宿舍实地考察。总经理一踏进房门,就被逼真、亮丽的刺绣画面诱惑得啧啧连声,爱不释手。他对秀红说,他愿意出三万元人民币买下这幅作品。
秀红静静地说:“这是一对死的相思鸟,您买去了有什么价值!我不卖!”
总经理摇着头,一迭连声地叹息着,走了。
秀红把这幅刺绣作品整整齐齐地叠起来,又仔细的打包好寄给了发旺,这次什么也没再说,希望发旺能明白她的心意。
转眼到沿海就已一年了,是留还是回家,又成了秀红的愁绪。这天,厂里守传达的宝爹直嚷秀红去取邮件。秀红到传达室一看,是一个很大的包裹。
回到宿舍打开一看,包裹里居然是一个精致的竹制鸟笼,笼子里空空如也。秀红止不住惊奇,又生出满腹的疑问,对着鸟笼左一看,右一看,看来看去,秀红忽然发现鸟笼的一根竹片上镌刻着一行清秀的字迹:“秀红,我想你,我有做不完的相思梦。相思鸟确实不该在笼子里,我答应你不捕鸟了,你回来吧。”
秀红湿润了双眼。她找到总经理说:“我的相思鸟儿活了,我要回家了。”
秀红回来后,发旺像过去一样勤耕苦作,秀红也像过去一样挑花绣朵,他们把小家庭的日子过得又像从前一样从容、平静。
山上又有了相思鸟悦耳动听的歌谣……
张立功,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章回小说》《散文百家》《火花》《芳草》《中国教师报》《湖南日报》《三湘都市报》等报刊媒体。
来源:红网
作者:张立功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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