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温度的文字:吴茂盛的文学世界
文/杨金砖
吴茂盛作为潇湘文坛的一员干将,其出道甚早。在中学时代就因出众的文学天赋而惊艳四座,相继斩获潇湘文学奖、丁玲诗歌奖、全国青少年新诗奖。
随后,来到潇水河畔的湖南科技学院,因持续受河东柳子诗文的沾溉和潇湘文风的影响,对文学的钟爱由少年时的兴趣转而升华为自己人生的一种信念。当时吴茂盛与魏剑美、荷洁、夏昕、彭雅青等人,将西山文学社的大旗高高举起,组织征文活动,开展文学讨论,创办文学刊物,并不时聘请省内外的文坛名家前来讲学指导,硬是在那个文学日趋颓废的年代将西山文学社弄得风生水起,一度成为国内高校中知名的文学社团。
吴茂盛自湖南科技学院毕业后,为谋生计,奔波于北京与长沙之间,但他从未放弃自己的文学梦想。其先后出版的诗歌集有《无尘的歌唱》(接力出版社1993年12月出版)、《独旅》(作家出版社2002年10月出版)、《到达或者出发》(中国青年出版社2008年10月出版),出版的长篇小说有《驻京办》(湖南文艺出版社2008年6月出版)、《招生办》(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出版),并主持编纂书画艺术作品集多部。尤其是他的《驻京办》出版之后,曾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产生巨大社会反响。我原来总是认为书生为文,不过纸上功夫,说说而已,顶多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很难真正触动社会的命门。历史的经验一再告诉我们,文学恰似洞析世界美丑的窗口。绚丽的世界,一旦失去文学的滋养,立马就是重蹈远古洪荒的惨痛。因为春天的繁荣不是一枝一叶的独秀,而是万紫千红的争芳斗艳。群体审美意识的缺失,必然导致社会的病态。自古以来,概莫例外。文学的存在,就是对真善美的呼唤,对假丑恶的鞭笞,对社会底层的呵护,对人间正义的弘扬。从四大名著的《水浒传》《西游记》,到李汝珍《镜花缘》、吴沃尧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再从古华的《芙蓉镇》,到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活着》、王跃文的《国画》、莫言的《红高粱》《蛙》、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等,无一不是一盏照见魔妖的明灯,把社会的丑陋与人心的险恶照得黑白分明。
吴茂盛正是秉承这一文学要义,他的《驻京办》《招生办》将那个时期的两块遮羞布无情地撕扯了下来,让那些丑陋而肮脏的交易一个个暴露于阳光之下,经受良知的追问。吴茂盛是一位敢于揭开世俗黑幕的勇士,敢于冲破天窗让阳光照暗室的作家,他的这种敢于不为世恶所惧,不为物议所扰的铁血男儿和刚毅风骨,我从心底里对其由衷地敬佩、敬重。
吴茂盛还是一位文艺策划高手和艺评名家。他供职于湖南省东方诗书画院,与周瑟瑟、曾冬等人在长沙成功策划了一系列书画作品展,并组织编辑过诸如《当代工笔名家长沙展作品集》之类的画册。也因此,他以诗意般的笔触步入到书画作品的评点现场。如他在《遇见纯美的艺术》之序中对当代美术界的几位工笔名家评点到:“画家赵洪琦用诗一般的笔墨语言引领我们直抵神奇的湘南花鸟世界。这样的湘南是唯美的,也是唯一的。因为他用精细流畅的线条、明快淡雅的用色、沉稳清丽的画面构建了属于他的独特的诗意世界。”
读完吴茂盛的画评,再去品味赵洪琦的《怒放的凌霄花》,立马有一种诗意盎然的感觉。那舒展的淡黄色的花蕊,从粉红的花瓣中向外伸展,画面对角处的两只蜜蜂扇动着翅膀,正向花蕊飞去,花的怒放,蜂的飞奔,让宁静的画面增添了鲜活的生机,让其精细的线条,梦幻般的背景,更是凸显出其独特的画卷之美。
吴茂盛在评论刘龙耀的《天边故乡云》系列山水画卷时,认为“刘龙耀以洞庭湖一般宽广的视野为我们呈现高古奇深的灵性山水。这样的山水是磅礴的,也是奇美的。因为他以唐诗的笔线节奏和宋词的墨色韵律完美地渲晕,用笔起伏跌宕流水行云,画风南北结合又虚实有度,画面浑雄而不乏婉约,粗犷而不失细腻,把悠远的传统意蕴和睿智的人生体验书写得淋漓尽致。”读吴茂盛的画评,再欣赏刘龙耀的画作,其空旷悠远的意境真是有如吴茂盛所说的“唐诗的笔线节奏”与“宋词的笔墨韵律”般的文化意蕴,雄浑之中透露出一种婉约之美。
而在评点苏童的《早春》《甘南风情》等系列塞北人物画时,认为苏童的画“构思精妙、刻画细微、想象丰富,人物本身的优雅、纯朴、善良在他的笔下呼之欲出。”“散发着浓厚的生活气息。”显然,吴茂盛以独到的审美视角,将苏童的画作中的人物内心之美以简约干练的文字呈现在读者面前,仿若就在作者的作画现场。
同样是工笔人物画大咖的李红兵,则用笔触表现了时代女性的另一种纯朴。吴茂盛对其《期待》《都市丽人》等作品亦可谓力透纸背,入木三分。认为“李红兵的纯粹性,来源于他超然的绘画语言的驾驭能力。他的作品画面清丽、色调淡雅,大胆地直面现实人生,深刻地揭示复杂的人性和精神内核。”可见吴茂盛评画,并不局限于对画面线条、色彩与构图,而常常洞析出画面所隐匿的人文精神与绘画者的艺术追求,以呈现出绘画者“我思故我在”的精神坚守。
吴茂盛在多重文本的创作上异军突起,且成绩卓著,其原因是吴茂盛有一颗虔诚而敏锐的童心,在他的文字里总是洋溢着生命的激情,尤其是他的诗歌,极富张力的言辞,蕴含着炽热涌动的家国情怀和民族关切。
从吴茂盛的作品里所悟出的是:人之所以要告别四足行走的猿猴生活,而是要直起腰干,目视远方,这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填充饥腹的食物,更重要的仰望星空,去探寻上帝创造人类的价值,去寻找内心深处的梦想,去发现行走大地的使命。文明的火种点亮胸膛,吴茂盛欣然创作了《江河大地》,这是一首300余行的长篇叙事诗。以非常高妙的手法抒发了他心中那翻腾奔涌的情愫:
“高翔的鹰 奔腾的河流/从霜重的史册徐徐飘过/我紧握的拳头 高高举起/在深夜/散发太阳的光芒/我锋利的手指 划破天际/划破粘满血滴的历史的封面”
读者从开篇这些句子中,立马能感受到作者此时的思绪,有如当年贺敬之《回延安》的急迫:以矫健翱翔的雄鹰隐喻祖国的雄起,以奔腾不息的河流隐喻时代的发展,以高举紧握拳头的姿势,隐喻心中的信仰。有了信仰,便有了太阳般的光芒,有了奋斗的勇气和幸福的向往。于此,作者以今昔对比的方式,将读者的视角引向过往的历史:
“一页页的沉重 悲剧 痛哭和流泪/于岁月的尘埃快速复印/泥捏的人 盗来的火种/燃起愚昧 野蛮 文明以及智慧/那泛滥的洪水 那庄园的梦/那悲伤的王/把一个个朝代放逐寒冷的北方/把道德的灰 人格的尘 灵魂的雾/酌进酒壶/再注入戏水的杯子”
回顾中华民族的发展历程,虽然绵延五千的文明从未中断,但是在其曲折而沉重的历史中,我们的家园不是被野蛮的异族所愚昧,就是被同族的贼匪所践踏。他们打着“替天行道”的大旗,私下里却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无奈的先辈们只能在寒冷的北风中哭泣哀嚎,苟延残喘,痛苦的岁月沉淀一页页尘埃下的历史。一场又一场血与火的撕掳,一次接一次的“城头变幻大王旗”的兴衰更替,却并没有给天下的苍生带来些许新的生机。他们只是将“道德的灰、人格的尘、灵魂的雾”“酌进酒壶”,换上一个新的名词,再去戏弄那饥寒中的黎民。当走出沉重的历史,欣然发现一个新的时代真切来临:“今夜 我骑着岁月的白马/高铁般翻过枫叶染红的山岗/从南方手中/接过北方的微笑/……/北方啊 透澈的水中/我清洗自己坚硬的骨头/把干净的诗句/从灵魂深处抽出来/风中挺拔 雨里展开/天堂的居所 原野之上/我决不是坐在舒适的屋里写诗/而是站在你豪放的肩上/边走边唱。”作者以最豪迈的激情,以最挺拔的姿态,用饱蘸浓墨的笔去书写、去歌赞当下迎面而来的崭新气象,他要用最干净的诗句去献给伟大的祖国:“大地,一滴苍茫的晶莹/仿佛一棵沧桑的大柏树/成长的祖啊/为了葱绿的汗水和蓝色的枝叶”。看到祖国的繁荣昌盛和富足安康,作者情不自禁地喊出“我挺拔的祖国啊/枝繁叶茂!”
可谓是心潮澎湃,载歌载舞。激昂处如狂风四起,掩苒众草,纷红骇绿,冲涛旋濑;低回时似泉水叮咚,琴弦舒缓。《江河大地》是吴茂盛精心创作的一首情感充沛的抒情长诗,充分表达了作者对祖国的热爱和忠贞,对幸福的渴望和追求。而他于2023年在《芙蓉》发表的长诗《故乡书》、在《湖南文学》发表的长诗《燃烧的河流》和在《诗潮》上刊发的组诗《故乡有多远》等作品,则展现了其对故乡万般思念与似水柔情。
譬如《从明天开始》里写到:
“大雁都南飞/北方之爱换回的全是泪水和伤悲/从明天开始/我要结束流浪的旅程/结束黑夜/结束漫长的顾盼和雨季”。
候鸟的迁徙与诗人的流浪,那是一种心灵的呼唤,更是爱的追寻,同时,也是一种宿命。疲惫的泪水与隐隐的伤痛,让诗人作出结束那份长久的顾盼,决意回到自己最初的家园,去远眺古榕下的母亲。从这首诗里仿若读到了海子诗的影子。其实诗人所牵挂的不仅是“古榕下的母亲”,还有《青梅竹马》里的“故乡井边捣衣的姑娘”和那《孤帆远影》中的“苍老的村庄”。
吴茂盛对故乡故土的情感是浓烈的。他的诗作中反复写到故乡,除了组诗《故乡有多远》,还有短诗《在故乡的冬阳下》和抒情长诗《故乡书》等。仿若故乡就是一口开掘不尽的井,那里有抒发不完的情、吸吮不尽的甘蜜,滋养着读者的心田。
湖南作家沈念认为:“文学是语言的奇观,也是生命的学问。”“作品有赖于语言的力量,更倚重思想的深度。语言非一日之成,与个人的阅读、生活的地域、思想认知的深浅等有关,也可以说,语言带着一个人的体温。”今读吴茂盛的诗文,深切地感受到吴茂盛诗意的文章和这文字的温度。
杨金砖,著名评论家、湖南科技学院教授、中国作协会员。
吴茂盛,湖南祁阳人,小说家、诗人、美术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协全委会委员、永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永州市文联副主席、湖南省东方诗书画院常务副院长。作品曾获潇湘文学奖、丁玲诗歌奖、全国青少年新诗奖、兰州军区《西北军事文学》首届优秀诗人奖等十多次奖项。著有诗集《无尘的歌唱》《独旅》《到达或者出发》和长篇小说《驻京办》《招生办》等10多部。
来源:红网
作者:杨金砖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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