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草木时光

文/宋晓明

喜欢这方小院，每一株植物，都是会呼吸的童话，让我和女儿有了共同的美好时光。

枇杷黄了多时，我并不知晓。却听女儿一声惊呼：“妈妈快看，枇杷灯笼亮啦！”晨起的女儿，鼻尖凑在玻璃上，哈出的白雾在绿影里圈出圆晕。

我也像遇到喜事，顾不上梳妆，抱她直奔枇杷。她踮着脚够了半天，最后由我抱起来摘下一颗。小手捏着薄得透亮的果皮，指尖刚用力，酸甜的汁水就渗出来，染得满手都是季节的味道：“像蜂蜜流出来啦！”

她舔着指尖笑，睫毛上沾着碎光。

这样的惊喜，天天都有。外婆种的辣椒蹿到老高，挤得密密麻麻。女儿在垄边研究许久，忽然扭头说：“妈妈你看，辣椒是在生气吗？”却见一窝青翠里，三两只红辣椒像威武的斗士，透出扎眼的火焰。又像小丫头跺脚时涨红的脸蛋，在绿叶间炸开一串串带刺的惊叹。女儿伸出手指想碰，又被那股锐气吓回去，最后在旁边摘几片薄荷，轻轻地给辣椒“扇风”。外婆曾经告诉她，清凉的薄荷，是可以“消火”的。

她认真的样子，仿佛让整片菜畦都簌簌地笑起来，惊起两只粉蝶。

黄瓜藤蔓爬满竹架。昨日还矜持的黄花，今晨已蜷成干枯的小拳头，底下却鼓出翡翠色的小瓜。我托起一根，让她摸一摸，刚碰到瓜上的小刺毛，她就“呀”地缩回手，又忍不住再碰：“像只小刺猬！”然后神情严肃地说：“妈妈，小黄瓜是在保护自己吗？”喇叭花爬满院墙，一味继续编织它的绿网。女儿忽然拽住我：“妈妈你听！”藤蔓上垂着的紫喇叭花在风里晃，她踮脚摘下一朵，指尖捏住花托转圈：“小喇叭嘀嘀嘀吹。”她凑近花朵，露珠沾湿了鼻尖，她咯咯咯笑着，一会儿把花扣在耳朵上：“我跟檬檬打个电话吧！”一会儿又把喇叭花举得高高：“檬檬，快躲进来呀，下雨就有花伞啦！”

檬檬是她之前玩在一起的好朋友，后来搬了家，却一直彼此惦记着。我出神地想，我那群儿时的小伙伴呢，能不能也打个电话呢。

小院里枇杷黄了又落，黄瓜藤爬了又枯，草木的轮回里，盛放着比童话更鲜活的魔法，让我们读懂生命拔节的絮语。

月季花盛开时，一朵挤着一朵把枝条压弯了腰，女儿在花丛间跑动，发间别着的花瓣晃出细碎的红，像撒在光阴里的火星。

凌霄花攀到栅栏顶时，橙红的花盏像太阳公公的小喇叭，烧到云边。女儿踮脚去够花盏，藤蔓在她头顶蔓延，几片叶子落在她发间。

暮色漫进院子时，她把薄荷手环、染了色的指甲摊在石桌，抓起凌霄花瓣按在我手背上：“妈妈你看，我们的手变成彩虹啦！”

就这样，我们蹲在草木间，捡拾落果与花瓣，还有被岁月酿甜的晨昏，以及双向生长的陪伴。这些双向生长的陪伴，像藤蔓与篱笆相拥：她从草木间偷来天真的魔法，让我的世界重新长出触角；我从她澄澈的眼眸里，拾得被成年人遗落在晨光中的惊叹。

（原载于《长沙晚报》）

宋晓明，女，20世纪80年代生，农工党员，湖南安乡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学会理事，中国硬笔书协监事、湖南省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长沙市文联委员，长沙市硬笔书法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长沙市岳麓区硬笔书法家协会主席。先后在《诗刊》《绿风诗刊》《湖南文学》《湖南日报》《长沙晚报》等公开报刊发表诗作近200首，入选《湖南诗歌年选》《诗屋诗歌年选》等多个诗歌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