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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文学丨胡笑兰:河流从大地上流过

来源:红网 作者:胡笑兰 编辑:施文 2025-04-06 09:4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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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从大地上流过

——仰望河流系列创作

文/胡笑兰

这是一南一北两条河流。一条是江南的河流,一条是岭南的河流。她们并无半点相似,半点交集,命运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她们都教会我们关于水与大地的哲学。无论是家乡的河流,还是深圳的河流,她们都走进了我的生命里,打动着我,足以让我书写她们。

每一个写作者最初的写作无不以原乡作蓝本。一个人的生命里,总会走进一条河流。浣河,伴我年少青春,我对她太熟悉了。熟悉她的丰盈清浅,熟悉她的涨涨落落。我关心河流的出发与到达,过去与现在。几根动脉,穿越着田原的身体。无数条小溪,枞川河,菜子湖,成就了浣河。一个地方有一条河都是幸运的,何况她同时被多条水路滋润了。

昔年,河的丰盈与壮阔,丰富的野生的鱼,猎渔盛事,河流里的莲藕,芡实无不在我的呈现里。还有人,孩子和女人。“越女天下白”,河照见了江南女子的清秀多情。

江南女子好采菱,江南女子寄予芦苇以深情。这是江南水乡赐予人的轻灵与智慧,是江南的水韵诗行。

“咔咔咔……” 转轴带动云梯的声响。水面上这样的一种声音,正为水中的鱼和水面的渔人记录着一场搏战。渔网被慢慢地拉起,吃重的网柱每一根都弯成了弓的样子,渐渐地,现出来鱼儿的身子,它们跳跃,惹得水花四溅。罾网出水挂在半空,但见各色杂鱼,翻着筋斗,跌入网中。渔人抄起捞斗,一勺一勺捞着,麦色的脸上每一条皱褶都藏着兴奋。他们捞起来的是丰盈的日子,一个夏天的收入就可以维持一年的生活。

渔家支起篝火,铁吊罐里焖着米饭,小铁锅里煮着新鲜的鱼虾。江风裹着香气四散飘逸,惹得人直抽鼻子……

浣河的水,让万物都沾满了清流的亮色。水滋润过的土地,万物生长,它们丰腴的样子,其实就是河与人共同拥有过的自然的原真。然而,它们现在正日渐消弭,离我们远去。我还有那么一丝庆幸。我毕竟看见过,经历过,我能呈现它们,怀想它们。可是,我们的后人还能知道这里曾经有过怎样的热闹和丰赡么?那些个河流,那些个村庄,那些个被山水田园浸润,拎起来水灵灵的日子。那么打捞它们,呈现它们,留存它们,让它们以另一种样子复活,就成了我迫不及待要做的事情。

更有一些思考,力求自然之美,哲思之美。而现在呢?“河干了,河瘦了,只有那些植物裸露的根须,石头们苍白的水线在提供箴言。”这是忧患,也是反思,带着对自然生态被破坏的叹息与思考。

河流把韶年给了我们,人在大地之上得以写满生活的诗句,最终人又拿走了河流的韶年。我在河边静坐,我坐在祖宗的坟头,忧伤也好,惆怅也罢,说是我的一种情绪,也应该是得过浣河滋养的子孙们,共有的情绪。

这是我第一次关于河的灵魂之问。

及至踏上这岭之南,风土人情,万千世象以我以往不能够认知的样子,征服了我。深圳的河流又给了我触动,这是第二次灵魂之问。

茅洲河,从打量到融入,一个敏感之心激荡不已。我的灵魂在家乡和异乡穿越,两条河流在我的思想里交织。它们同是河流,有相同的属性,又各有各的丰镐和遭际,各有各的风骨。河流没有他乡之分,水,生命之水最能触动人心柔软的一角。其实,我一直都在关注茅洲河,我将自己的时间和身心都沉醉于一条河流之中,为她书写过许多文字。

这样的书写,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行走书写,我觉得那僭越不了走马观花的藩篱。我就生活在茅洲河畔,和她耳鬓厮磨,以一颗敏感多思的心来看她,获得经验。

我初一见的茅洲河,河水浊浅,细小,像羊肠子一样,曲折。没有看见多少植物,芭茅草零落,几棵羊蹄甲,黄决明站在河岸,无精打采的。这些热带植物,只要给它们水和土地,是会精气神十足的。我没有闻到草木的香味,只闻到一股恶浊之气,比之懒婆娘的裹脚布,有过之而无不及。呛人,令人窒息。我加快了脚步,每次经过这里我都加快脚步。但再快又能怎么样呢?它还在那里,远与近都在那里,并不能将我与这污染剥开。

污水处理厂就在我单位隔壁,修建的时候,我亲见。这在别人眼里也许不以为意。但我不一样,我留心细微之处,并记了下来。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茅洲河正在变化。这种变化是悄无声息,又是大张旗鼓的。

我每天去茅洲河散步,细微之处皆入眼入心。我发现茅洲河的环境在一天天向好。那些花花草草,鱼,鸟,我都真实地看见了它们。客观地写它们,也是预示河流治理后的样子,或者说成效。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发展绿色低碳的生产与生活模式。消除黑臭水体,提高治理效能,呈现水的生态多样性。

一个后来人于村史,家族史,尚不能够说清,何况是一条从远古走来的河呢。怀着一种崇敬之心,我翻阅泛黄的书卷,我拜访深圳历史文化学者程建,踏上山水之思。我知道茅洲河的源薮,历史上的演变,众多的干支流,沿河的墟市。

我曾经像一个朝圣者,去拜访茅洲河的源头,支流。我探访阳台山,大陂河、木墩河、鹅颈水等支流,我知道了水的来处。我在石岩湖畔流连,我沉醉于那种洪阔,那样的蓝。水杉在水中蓬勃,将自己粗犷庞大的身体依恋着她,弘源寺的晨钟暮鼓陪伴着一面湖的悠远。我知道了现在的水源清流的样子。

当然,茅洲河的水质治理是一个永远在行走的旅程,任重而道远。因而,我在文章尾声有这样的叩问。

我很多次开车从“东宝河”大桥驰过,入目皆是震撼。我想茅洲河在沙井民主村入珠江口这样的一句说明过于苍白了。东莞长安和深圳沙井,楼宇各有各的风骨,就这样隔河相望。珠江口,两条水线涌动交织,奔向大海。桥下,茅洲河藏在浓绿深处,婉转两岸无尽的风韵与珠江口相合,拥抱。它们是像亲人一样拥抱,还是心有戚戚,只有河自己清楚。

关于这两条河的书写,无不是遵循这样的路径。呈现,昔年生态,在场;追问,生态现状,正视;反思,探讨生态保护的意义,对生态修复工作取得的成效肯定,客观。与一条河的深情“凝视”。客观的平等的对话,唤醒自我生命中的在场和体验,让一条最具审美的河自然呈现,呈现她鲜活的、本质的情态和精神,惺惺相惜,乃至敬仰的方式,打开记忆的储存库,让河有了肌肉肌理,血脉奔流的记忆。

生命中有许多值得追怀,值得流泪,值得歌咏的经过。怀念一条河,呈现一条河,为的是敬仰一条河,乃至敬仰与我们息息相关的,拱卫过我们的大自然,知道该怎么样和自然相处。

文似看山不喜平,文章并不是平铺直叙,而是一波三折的。我总以为营造含蓄意境,好过一些直白拖沓地表达。你所要或者潜意识里要表达的东西,是藏在文章的呈现里。可以适时地发表自己的思想,但我不喜欢一个人喋喋不休在那说,把话说尽,似乎一切我独晓。你把话说尽了,读者还有什么话说。况且每一个的认知有局限,有偏颇。我更倾向于呈现。呈现还原,那时景那时人,尽量靠近客观。然后让读者自己借此认知昔年的光景,一种两种,许多种,生发出各种思考。因为这些呈现是在场的,是亲历的,是不可复制的,是可以留给后人以观照的,我想,这就弥足珍贵。是摄影机又不是单纯的照相,更似写意画,画境、画意、画心,意象缤纷。多年来,我一直秉承这个理想或者说意愿,努力着,书写着。

散文难工。莫里哀的喜剧《暴发户》,有一个商人叫儒尔丹的,他听说自己的一句话“尼哥,给我把拖鞋和睡帽拿来”就是散文时,不禁得意地喊道:“天哪,我说散文说了四十年,自己还一直都不知道!”我,不以为然。

散文作为一种文体,是有她的美学意蕴的。文字端凝、清丽、流畅、诗性,是语言的审美。还有架构的审美,同时又是哲思的审美。人们的受教育程度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高,蕴含高等精神内核的作品才会让人青睐。你必须熟读诗书,经典书,不断地拓展宽泛的阅读疆域,并对文学创作有极大的热情,热情的背后是渴望,是耐得寂寞,是不懈的坚持。只有这样,你才能抵达。那种美学蕴藉,既有内核,又富有趣味。形而上的,蕴含精神的内核,这样的作品总是会让人眼前一亮。

胡笑兰,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文字散见于《人民日报》《北京文学》《北方文学》《天津文学》《红豆》《青春》《海燕》《牡丹》《散文百家》《散文诗世界》《散文选刊》《文汇报》《解放日报》《生活周刊》等报刊。散文入选《2022年中国精短美文精选》等多种选本,著有散文集《拾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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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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