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生态文学丨张雪云:昭山隐

来源:红网 作者:张雪云 编辑:施文 2025-06-24 11:59:55
时刻新闻
—分享—

1.jpg

千库网_旅行山峰山区漂动摄影图配图_摄影图编号215564_副本.jpg

昭山

文/张雪云

我在湘水边,站了很久,直到一线斜阳隐了归去的帆影。

很多次,我站在湘水边,踮足引颈。一条不可低估的河流,总有许多壮志未酬的景色,在人们的视线之外,甚至,包括一些富有生气的记忆。直到斜阳豁出所有的余光,醺醺的,渐渐隐了远去的帆影。

是的,这是站在杜甫江阁上,放眼一望就能见着的湘水;这是登上岳麓山顶,俯瞰大地苍茫中的那条湘水;这还是我每天坐公交车穿行的,抚慰橘子洲头的湘水。当然,这还得是更多人的湘水。

这是“三闾大夫”屈原满目愁绪的湘水,“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这是诗圣杜甫伤病流离的湘水,“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这也是伟人毛泽东独立寒秋中的湘水,“漫江碧透,百舸争流”;这更是无数湖湘儿女诞于斯、感于斯、奋斗于斯的湘水,“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

这一江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的大水,苍茫,辽远。我不曾确知它的上游,也不清楚它的下游,都会与一些什么样的人、事、地名,相知相遇。既无从细知,我只需记得,它最终奔向八百里洞庭,继而扑向长江,一路向东,直入大海。

一条水,承载着太多的时光荏苒、颜色与声音、苦难与梦想,彼时,此刻,它又该有着怎样复杂的表情?但我,已经顾不得去思考有关一条河流的心思。此时,站在水边的我,只是带着有光的微笑,弥望四野,憧憬着一些由来已久的小确幸。

虽然,现在的我,离湘水近了,离家乡的那条河,就远了。因为近,所以亲。但确凿的是,我只是从一处水边,移到另一处水边;从一处寂寞,平移到了另一处寂寞。今后更长的日子里,我将在一处水边,思念另一处水边。

是的,我寂寞的思念里,有山水静默的影子。

滔滔南来、汩汩北去的湘水,一路向上,穿过无数个村庄、田畴、市井。并不只是为路过,更多的是滋养与润泽。它路过的无数地名中,一定有一个叫昭山的地方。

昭山,湘江岸边一处并不十分热闹的去处,离我所在的星城不远。山因水而名,水因山而灵。一个周末,欣然前往,并不仅仅是仁者爱山,智者乐水。其实我只是想知道:换一个角度看一看湘江,它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去了,看了,山与水,就亲了,近了。

昭山并不高,叠翠如云,林木葱茏中,一两声鸟鸣啁啾。一些高大的枫杨、槭木、朴树、凿木等,长在它们该长的地方。更远一些的地方,内敛的云层下,一群鸟在盘旋,也许是习惯了飞翔,看苍茫辽远的天空,试图寻出一些生存之外的乐趣来。

山外自由穿行的高架桥,呼啸而过的高铁,密布的城轨,看似与之毫不相干的一些平行线,却又彼此交错相通。现代都市融入了我过多的焦虑,我却总是离不开,转山转水之后,又是一场不期而遇。

相濡以沫的江水与山峦,渔船与古渡,不为所动,安静于眼前的尘世,给我一份和盘托出的美意,那是一种倾巢之后的大气与恬然。此间时刻,仿佛人生的意义有了寄予和方向,形于外,触于心,让人突然产生想要豁出去大吼一声的勇气。原来这一切,不仅仅因为水,皆是山给我的底气。

如此重要的地理位置,如此木苍苍的山,如此泱泱的水,该有一些传说。

据说,战国时期,吴国攻破楚国,楚昭王曾落难而四处流浪。在昭山的湘江之中,他拾到一个“萍实”,孔子认为是吉祥之兆,后楚昭王果然复国。此典故源自《孔子家语》,后人都认为昭山是块吉祥宝地,之后,上山拜祭之风渐盛。

昭山虽不高,海拔185米,却是旧时“潇湘八景”中的“山市晴岚”。自古以来,不乏名人诗画,米芾、王船山等名人题咏很多。明末王夫之为长沙岳麓书院生徒时,曾郊游至此,留下了咏叹昭山的佳作:“终古石自碧,深春花欲红,澄潭凝一色,云末出双虹”。

当然,昭山名声大震,更得益于北宋著名的书画家米芾的《山市晴岚图》。传说米芾到此,十分敬慕这里的景色,即兴绘景成画,并配诗一首:“乱峰空翠晴犹湿,山市岚错近觉遥。正值微寒堪索醉,酒旗从此不须招。”

登顶昭山古寺,立即开阔了视线。古寺巍然肃静,门刻一楹联:“巍巍昭山临江畔,幽幽净土在佛门。” 古寺轻烟缭绕,钟磬之声不绝。寺内外有数株古树,见其依稀的枝叶,粗大开裂的躯干,可知其年岁。其中一株千年银杏,当地叫白果树,树高30多米,枝叶繁茂,浓荫蔽日。寺庙内有僧人住持,一年四季香火缭绕,钟磬之声不绝于耳。

纵目四望,浩浩湘江从山脚流过,碧波荡漾,帆影点点,水鸟翔集。远处的兴马洲,白沙泛银,似一条巨舰破浪而来。汽笛和着鸟声,齐奏起一曲和谐而宏大的交响乐。其实,日月其迈,烟雨其濛,我更向往的是诸如一首门德尔松协奏曲那样,高雅柔美,温婉多情,偶尔还流露着一点点的感伤。因为,在山水里长大的我,早已习惯了家乡沅水的温顺和简静。

看来,时移世异,我也得习惯湘水给我的宽厚和宏博。

在山中兜兜转转,企图寻着先贤的足迹。一些小路无人打扰,一些泛黄的树叶接受了秋的指令,木樨在孕育着一年难得的绽放,枝头的凌霄花,开得那么招摇灿烂,它们只微微一笑,午后的霞光就心有灵犀似地跃了上来。

西岸的轮廓清晰可见,大片稻田、池塘、村房被暮色渐渐吞噬,只有那霞光斑斑点点,碎金般坠了一地,放着或明或暗的光。

此时的昭山,在光的深处,在米芾的画里,也在我的心里。大化苍茫之下,或一叶轻舟,携一幅画卷,山与水,隐与归,来或去,之前或之后。我恍然,皆在此之外,一切似乎都不需要再多说什么的样子,你一转身,整个时光就懂了。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烽烟尽处,远浦的津渡、帆船、虹桥,隐在云深之处。船影匿了,夕阳斜了,远远地,只余昭山之外长烟一空的洞庭涛声。

张雪云,苗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省作协生态文学分会理事,文创二级,供职于湖南毛泽东文学院。出版散文集《蓝渡》《青寨》,长篇报告文学《“海牛”号》《桃李春风——湖南教育扶贫纪实》等,曾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民族文学》年度散文奖。

图片

来源:红网

作者:张雪云

编辑:施文

本文链接:https://wl.rednet.cn/content/646940/68/15069732.html

阅读下一篇

返回文旅频道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