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摄

拾得鸟趣

文/凡德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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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蝶舞萤飞，大自然一片生机勃勃。即将北去的候鸟也已羽亮体健，准备带着南方的热情和在南方广袤大地上结交的旅伴一起踏上每一年回归的旅程，完成一次生命中的跨越和下一代的繁衍。

留鸟则是以另一种欢快的方式，留在自己喜欢的那片树荫，那片湿地，那片山林。

从春日暖阳中醒来的鸟儿跳跃着，歌唱着春天的到来。春天的每一朵花，秋天遗留下的每一粒果实都是它们渴望了一冬的美食。

2

大自然是神奇的，春天走来的第一个黎明，最先报春的不是迎春花，而是鸟声。我前几年住在岳麓山下的一栋小楼中，三楼卧室的窗前就是一棵老樟树，在春天的一个早上，总有一小群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画眉鸟，落到树枝上展开歌喉，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高声歌唱，直到阳光照射到鸟儿全身才停下歌喉静静地飞去。而第二天就不会再来，就好像是在某种神奇力量的指引下，来向我报告春的到来。接下来我就在这被鸟儿叫醒的春天，努力地等待着它们下次的到来。这树上取而代之的是白头鹎、翠鸟、斑鸠、喜鹊、八哥等鸟儿的歌声。我搬到市区后，就不知这之后的春天，那群可爱的画眉鸟是否还来向我报春。

我爱鸟，工作时只能说是喜欢观鸟，爱看鸟在树上、地上的各种动作、姿态及叫声，退休后则将观鸟当成了散心的一种方式、养心的一种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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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那些酷爱者一样追鸟等鸟是一种奢望。我认为观鸟、爱鸟的人有四种境界，一种人是知鸟，认识鸟类、鸟名和习性，这种是专业者，可与鸟共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一生中都是在鸟类的世界中追逐，并为之沉醉。第二种人是识鸟。他们努力听懂鸟的语言，他们追鸟，欣赏鸟，只要有时间就在观鸟，是鸟类的知音，默默地守护在这些精灵的身边，算是痴情于鸟。第三种人是“爱鸟”。将鸟锁在家中当宠物，给其精食美居，可鸟本属于大自然，我能了解鸟儿在囚笼里的痛苦和向往大自然美好生活的心。所以，这种“爱鸟”之人恐怕只是自认为“爱”罢了。而我自认为是第四种人，是另一种爱好鸟者，就像是鸟的邻居。我对鸟的知识一知半解，看鸟却也能一看就是半天，喜欢看它们自由攀跳于树间、游戏于浅水、闲停在草地，喜欢看它们或平静或欢快或嬉戏追逐的身影。也喜欢听鸟语，喜欢它们轻快歌唱、叽叽喳喳地讨论，甚至抢食时那激烈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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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鸟，就如同观赏一场在绿色背景下的艺术表演。鸟儿就是这场演出的主角。不同角色、身份其表演的艺术水准不一，也各有所长。像鸟取食时，一般是群鸟上阵。但一群鸟中总有一个探路先锋，当发现食物时，头鸟总是第一个飞到食物边，观察食物和周边环境，特别是逃跑的路线，一切妥当，它会发出轻快的叫声，鸟儿们一拥而上。进食时，它们有的憨态可掬，有的低头啄食，有的仰头吞咽，有的飞跃起来从夹缝中取食，有的一头扎进食物中，屁股在上头在下，一副憨蒙可爱的吃相。可以说是各尽所能，以求在最短的时间里果腹。所以有一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要说鸟儿飞翔更是一种表演艺术，说到飞翔，首先会想到“大鸟”，一般是天鹅等大型鸟类，优雅高贵的身姿如仙女般超凡脱俗，引得多少文人骚客妙笔生辉，让后来者无词可用。而我今天想写的是看起来不起眼的“小鸟”。如白头鹎、画眉、黑眉柳莺、凤头䴙䴘等。不管是飞翔还是降落，很有“老艺术家”表演的气息。它们不像大型鸟类那样优雅庄重，可它们胜在身形小巧玲珑，灵活善变，色彩斑斓，飞行和降落时轻盈多姿变化无常，翻动翅膀时如同拉丁舞者的裙子，炫动多彩，让观者眼花缭乱。特别是在空中停留数秒时，如一位芭蕾舞者，生动美丽地给观者诠释了“珠缨旋转星宿摆，花曼振作龙蛇劲。舞低杨柳楼正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舞姿。所以，我爱鸟是观其行听其音，以此修养身心，有一种融入自然的心态。从枯燥和繁忙的状态静下来，脑中有鸟音、心中有鸟动，能愉悦身心乐于天地。

我还喜欢拍鸟。有时在城市里住久了，品茶读书之余，总感觉还缺了点趣味，所以，经常选在早上或落日之前，背着相机追鸟而去，拍鸟儿的世界，听鸟儿的私语，观鸟的可爱。我拍鸟不挑种类，有鸟即拍，只要是鸟我都喜欢收入相机中，就图一个“趣”字。观鸟如品茶一样，细观才能出味道，慢等才能出鸟趣，在等的过程中还偶有小奇迹的出现。一个刚刚入春的早上，我在家中书房看书，把一台相机架在阳台边，突然小凉台上一阵鸟语，几只白头鹎落在了凉台的防护网上，叽叽喳喳地在讨论着什么。我“哦”的一声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凉台上挂着一块肥瘦相间的湘西腊肉，鸟儿在看着腊肉仿佛在说“一块肉啊，是好东西，味道一定不错，是否可以吃？拿不准。”讨论过后，有几只可能认为这肉吃了不靠谱的飞走了，有一只留下来的鸟，沉默窥视腊肉良久奋勇一跃冲向腊肉，可腊肉表面太硬，鸟儿抓了两次都滑下来，只好采用飞行模式，抖动翅膀保持身体的平衡，只见这只鸟将飞行中的平衡稳定与嘴叼腊肉的技巧完美结合到了极致。看着这一番操作，我由衷感慨，真是堪称一次行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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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次初春在院子里散步、赏花之时，一群黄腰柳莺在林间穿梭，我慢下脚步坐下来小歇半刻，观小鸟们采花。鸟儿采花实是采花蜜。细细的树枝头，鲜花盛开，鸟儿们踩着树枝，有的仰头探花，有的侧身探秘，有的单脚抓紧树枝探身悬空于花前，像一群杂技演员在树与树之间、枝与枝之间演绎着取食的绝技。

我时常在想，鸟是不是精灵的化身？它们不时群集，不时单飞，不时在人类寂寞惆怅时叫上几声，给人宽慰解忧。不时用一种它们的灵气和机敏，给我们一些生活的顿悟。我有好多次观鸟时，就在不断地回忆与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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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初夏，落霞之前，我坐在一大片果实饱满的油菜花田边，静静地吹着夏日的暖风，闻着原野飘来的油菜花清香，摆弄着我手中的相机，想找点“小物”提高一下自己“雅趣”。这时一群有近百只麻雀突然到访，只只活泼可爱，我从镜头中看到它们棕色的羽毛夹杂着黑色斑点，暗褐色带黄边的小嘴小而精致，一双大眼睛透明反光，细细的小脚如镶嵌在绿油油菜秆上的精美配饰。喳喳叫声高低错落，有如天籁回荡在广阔的土地上。它们有的出双入对鸟语绵绵，有的打闹嬉戏蹦跳飞舞，有的沉默不语心事重重，还有的在修理着自己的羽毛、似超凡脱俗。此时此景，我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番景象。下课铃声响后，一群孩子冲出教室奔向操场，三五成群，谈笑风生，打闹追逐，蹦跳活跃……那般美好的童年，那般美好的校园生活。甚至想起我儿时的伙伴们，那一张张模糊的脸像电影一样一段段闪过，眼眶中已有了泪水。此时此刻回过神的我，急忙连按快门锁定这瞬间，留下这段回忆和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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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次在洞庭湖的一条小溪边，我孤独地寻找着拍摄的对象，突然在对面杂乱的芦苇枝上，看到一只在阳光下会变换色彩的小鸟，不同角度看，身上的色彩就不同，太神奇了。我们对视着，我一动不动，它也一动不动，不时还发出几声滋滋的叫声。我慢慢地举起相机，它也动了动翅膀，叫了一声，好像是在整理一下衣服，意思是“慢点拍，我整理一下，给你个好印象”。我在相机里看清了这是只翠鸟，小巧玲珑，健美圆韵，蓝色羽毛中夹杂着红、白、黄、青等色彩。脑袋上两只眼睛有神，尖尖的嘴一看就是个捕鱼能手。我举着相机换了几个角度，它的羽毛在阳光下变化着颜色，真是可爱。在我眼里、心里她就是一位优雅而从容的美女，我每拍一张，都像是给一位盛装的美女，记录下她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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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湿地是人们节假日休息的去处，那里也有和人们一样喜爱这里、赶赴此地的鸟儿。每次来湿地散心都能遇见这里从临时户口变成常住居民的小䴙䴘，成双成对闲游于水面。在镜头中我仿佛看到的不是水中游禽，而是一个个修行者。水面如镜，似乎来到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几位太极拳运动者，静如止水、动若游龙地打着阵势，吴氏太极拳，柔劲有度，心神坦然，他们缓缓移动脚步，轻抖身躯，双臂舞动，在柔和轻盈的动作中，我仿佛悟到了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含义。真的，这些游禽神情稳重，悠然游动的身姿和划出的水线，不得不叫你产生这各种想象。

鸟就是这样带给你真情。我喜欢它们能给我带来对远方的思念和对过去的回忆；带来追求自由的冲动，以及歌唱春天的心怀。我喜欢那在树丛、在花丛、在山岗上歌唱的小鸟；也喜欢在天空中奋力高飞的鹏鸟；喜欢在广袤旷野中无拘无束自由飞翔的各种鸟，同时，还悲悯那些陷身笼中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却依旧爱着人类的鸟。

凡德元，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生态文学分会副主席兼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