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森林回到城市
文/文紫湘
我想从几只雏鸟讲起,讲一个生命故事,讲一个美丽事件。
那一日,从家里出来,站在路口等公交。一个小小的街头广场,新移栽了几棵天竺桂,枝叶还不是很茂盛。在其中两棵树的间隔地带,固定有一个铁皮立柜,里面锁着小区大妈傍晚跳舞用的音响。我在一棵树下站定,引颈而望,期待公交车的身影快点映入眼帘。
这时,几声“喈、喈、喈”急促而无助的鸟鸣声传入耳内。抬起头来,发现就在身边的这棵树上,踮足伸臂即可以够着的树桠杈间藏着一个小小的鸟窝,一只麻雀的雏鸟立在窝里伸长脖颈鸣叫着,其侧边的枝柯上立着另外两只刚出窝的小鸟——它们也在焦急地呼唤着,似乎在督促窝里的这一只快点飞出来,一起到外面的世界去翱翔。我突然起了童心,伸手去捉那两只刚刚离窝的小鸟。“喈、喈、喈”,伴随着一阵惶恐的叫声,两只雏鸟展开翅膀向前一冲,往地面急坠。但是,并没有触着地面,它们亮开翅膀,一张一合,飞了起来,小许的功夫,就闯入到不远处绿化带里另一株天竺桂的繁枝茂叶里。再看窝里的那一只,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也展开双翅奋力地飞了出去,相跟着蹿进那另一株天竺桂的繁茂树冠里。
我没有去追赶它们,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心里好生感慨:在广场舞高倍音响的轰鸣之上,它们竟然能够顺利出世,还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呢!它们似乎并未嫌弃在这城市的屋檐下栖息,也未嫌弃那些自娱自乐的小区大妈们弄出来的无奈声响——她们也只是在找一处可以任由自己放松身心的空间,她们原本不是为了扰邻。我这样想着,即刻就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羞愧——我让它们受惊了!
这世界原本就不仅仅属于人类,也属于所有像麻雀一样无害于人的弱势生灵。城市也一样!城市是人造的,也是人住的。但人又离不开万事万物,离不开赖以存身的大自然。不管在世界的哪一处角落,万物相生相克,又相生相伴;从你死我活,到和谐共处,才是生命真正的超越,才是生命的真谛、自然的真谛。因为有了树木,城市才有生气;因为有了树木,鸟雀才肯到城市的街道边安家。因为有鸟雀来安家,城市就多了几分生气,多了几分自然的气息,少了几许呆板与冷硬。
细细地想一下,鸟儿啄草做窝,我们把鸟窝看做是“自然”;人类抟土造屋、造城,为什么就不能叫做自然呢?还有,珊瑚礁是珊瑚虫在海洋里活动的结果,城市是人类在大地上活动的结果,我们把珊瑚礁看成是大海的一部分、自然的一部分,为什么就不能把城市看成是大地的一部分、自然的一部分呢?广义上讲,生活在陆地上的人类跟同样生活在陆地上的鸟儿和生活在海洋里的珊瑚虫一样,都是自然界的生物之一,是大自然的一分子。禽鸟编织窝巢、珊瑚虫垒积礁岩、人类建造房屋和城市,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我们完全可以把城市看作是人类活动造就的自然,是人类改造、建设的自然,是大自然的崭新部分。我们没有必要为了造城而驱逐自然,我们应该把城市建造得跟“自然”一样自然,甚至比自然更自然、更生态、更文明。人类有这样的智慧,也有这样的能力。
应该让日渐远离的森林重新回到城市的怀抱!
森林改变城市冰冷的面孔,丰富城市生动的表情。古人造字,一棵树是“木”、两棵树是“林”、三五棵以上的树就构成了“森林”。潇湘二水合流托起的永州古城也曾经古木参天、绿树遍野,是柳宗元口中“欸乃一声山水绿”的天然佳境,是欧阳修眼里“画图曾识零陵郡,今日方知画不如”的山水画卷。可是,江山易改,山河凋零,别说是残酷战火的熊熊燃烧,就是和平时期人们以“跃进”“发展”这般的政治经济“幻想”与“硬道理”,也深深地伤害着脚下的土地;以田土的扩张和城市的崛起,驱赶和毁灭着树木森林。画地为牢,当我们身边只剩下“自己”的时候,那是何等孤独的场景,也是何等悲哀的场景。人,唯其与万物相生相伴、和谐共处,才算得上真正的人、完全的人!
亡羊补牢,不算太晚。总算看到一棵一棵的绿树“走”到了街道两旁,一丛一丛的花草“走”到了街道两旁,宽敞的绿化带里绿树成林、花草摇曳、生机勃勃,我为此感到由衷地欣慰。绿叶葱茏,美化着我们的生活;鸟语花香,愉悦着我们的身心;花草树木斑斓的色彩,炫美着无穷诗意。
一座生机勃勃的现代城市,因为有繁茂的森林衬托,更显示出无限魅力!也只有这样的城市,才让人眷恋,才算得上真正的家园。
(来源 |文紫湘散文集《正是潇湘合流处》)
文紫湘,湖南永州人。著有诗文集多部,出版散文随笔集《一个人的山水盛宴》《正是潇湘合流处》,获《人民文学》征文奖、首届汨罗江文学奖、“我读《爱莲说》”全国征文一等奖。供职于文旅部门。
来源:红网
作者:文紫湘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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