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于天际的树倒悬
文/常翔轶
我想一个人若是想寻些安静、平淡、催人情思的事,定然不是在网上,求援于搜索引擎,靠着鼠标键盘,来往于电缆。为了摄取兴奋快感,双眼疲劳饥渴,遍满血丝,五光十色的网页,愈粉饰愈空虚,渐渐电脑里“烧”出了些声响,想一点点掩过视频的声音。无可安慰抚平的杂响,并不是按下暂停键可以解决的问题。我们这一代,年轻的学生,大都生在城市里,长在城市里,行走于钢铁、混凝土、玻璃、线缆浇筑的建筑物中,对大地没有那样深的情感。我们习惯灯火通明的世界。
有的人说,故乡在消逝,大地的肌肤上生长出千篇一律的城市。单从个人喜好的角度来说,我希望这句话搭配着流行摇滚唱出来,这是对革新的反思、对发展的回望、对主流的叛逆。但我并不接受他的表达,一些人的故乡在式微,一些人的故乡在生长,这是历史的规律。
“孙悟空忘不了东海水,忘不了花果山,忘不了西游路,忘不了路上的人。”世界上海洋那么多,大都千篇一律,为什么他偏记着东海水呢;世界上山丘几万道,大都千篇一律,为什么他惟忘不了花果山呢;世界上康庄纵横,南北通达,为什么他就将西游路铭在记忆里呢?原因在最末一句揭晓:因为这牵挂着他的生活,他的过去,他的情感和他挚爱的人们,他又怎能忘了西游呢?
故乡是过去的生活,情感和挚爱的人们,而非空间,时间的存在,又怎么会因为物质形式的消亡而远逝呢?故乡本不是可以触摸或是诉说的存在,又怎么会因为载体的消亡而毁灭呢?当事物逐渐老朽,遂面目全非,在人心中反而增值得宝贵了。“你陪了我多少年,花开花落,一路上起起跌跌”,故乡就是在人心中的。“有些事需要时间来铭记,有些情感需要时间来确信,如果他们一直在你身边,又怎么能确信呢?”就是这样,时间让人乡情愈浓。
当旧的慢慢老去,大地上会生长出新的花木。
城市是我们这一代的故乡,像是根于天空的树一样,倒悬,倒悬于前辈的农村与大地。和他们一样,我们都热爱生活,热爱亲长,热爱朋友。眷恋着放学路上的深树晚灯,惊叹于窗边一树明花的绽放是何其的美好艳丽,我们也会长成大人,也会离开故乡,也会有几十、几百年后那一代人在城市上建造新的“城市”,在故乡老去迟暮的霞光暮色里搭建新人的故乡。于是,当下的城市便成了未来我们记忆里无可替代的故乡,未来的故乡是当下不断改观的城市。
故乡不是物之于人的存在,而是人之于物的赋予。
剩下的都交给时间,让根植于人心的故乡在人心里丰满。
清风拂面,夜晚,河堤。桥墩的影子下,昏黄灯光,飘落细密的雨丝,没入沥青的道路。杨花在河里对望,她飘着那长发。雨天,空荡荡的,不着人迹,粼粼的湘水载着,词人所谓“一池萍碎”,河面上漂浮碎了城市,飘碎了灯火,天空。雨里要安静的一个人不要有,我就撑着伞乘夜出去,路上泥泞里蜷着枯叶与雨调下的花径。风里携带着一点腥味儿,马路被洗得明镜一样映出路灯。我就回去,我就回去河堤。
像是史铁生说的,“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
来源:红网
作者:常翔轶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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