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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刘道云:雪花飘在山那边

来源:红网 作者:刘道云 编辑:施文 2025-03-05 12:3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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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飘在山那边

文/刘道云

腊月二十六,我还在回家过年的路上,杏子在电话里告诉我说:“背地山里下雪了!还是那种鹅毛大雪,路滑,开车要悠着点。”

北山屯跟南山屯在地理位置上只隔着一座山梁,说准确点就是前山后山、阴坡阳坡。杏子家住阴坡,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人们叫它“北山屯”。我家住在南坡,同样也不知从哪朝哪代开始被称为“南山屯”。一山之隔,物候却有着天壤之别。开春,南山屯桃子花开要早几日;麦子,南山屯返青也早几日,相比之下北山屯麦熟要迟几日。老人们吃一口馍,都知道谁家磨的是南山麦,谁家磨了北山粮。

杏子说北山屯刚下雪,南山屯一般来说还只能听到山梁上北风呼啸,松涛歌唱。

读书那会杏子是隔壁班的,打小心地就善良,背住在学堂边上的瘸子上学,一背就是三年。不明事理的同学起秧子,说杏子喜欢上了瘸子。村上人一见她就说:“小心你这颗大白菜别让瘸子那头山猪拱了。”

闲话一传就进了家,脾气暴躁的老爹碗一摔,破口大骂:“你都大姑娘家家了,明儿个我再听说你还去背瘸子,我就打断你腿,书也别念了!”

这话被邻居家长嘴大丫传了出来,还传到了瘸子妈耳朵里。瘸子妈摸黑儿翻过十里坡进了门,拉住杏子一边赔着不是,一边抹着泪跟她说:“明早上你不用去我家背瘸子了,他爹不让他读书了,一个残废,能认几个字儿,会写自己名儿就成了,读再多书也没啥出息。再说也不能因为他坏了你姑娘家的好名声。这些年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都记着。”撂下一地话,没等杏子说什么,就转身捂着脸走了。

杏子认死理,第二天一大早就来敲瘸子家大门。左敲没人应,右敲门不开,眼瞅着就要到点了,才从屋里传出几声瘸子悲悲切切的嚎,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你快走吧……你……快走吧……老师该……该……该点名……名了……”

左邻右舍围了大半院子,指指点点,让杏子好一个下不了台,还是我路过把她“救”出来。真不知那会儿我哪来的猛气冲进去,拉起杏子,拽上我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只冒出来一句话:“要迟到了。”

打那起,瘸子真没来上学了,本来他家里边日子就过得艰难。瘸子打小就染上了小儿麻痹症,没钱治病,靠着土方子保下一条命,落下病根。腿不利索了,可脑袋好使,特别爱看小人书、连环画,他看完了,还喜欢动手,临摹在每天撕下来的黄历纸上,算得上心灵手巧了。逢年过节他就求妈给他买一些七色的染纸,剪窗花,刻挂钱儿。

瘸子知道这些都是村里人过年图喜庆要贴在门上的,杏子会带头去他家买,还鼓动其他人也去光顾生意帮忙买,弄得瘸子应接不暇,手都剪起了泡。平日里他一沓刻十张,买的人多了,供不应求,他为了保证数量,一沓加到了十五张,一来二去,也成了一个补贴家用的小买卖,有了名气。瘸子就靠着这门手艺进了城,开了一间作坊,招一帮残疾人在他作坊里做事,刻挂钱、印春联,后来发展到用机器印制,工艺考究的凸起金字春联,还娶上了一个好媳妇儿。

杏子大学毕业后,回乡当了老师,也许因我那会儿拉了她一把,给了台阶下,这些年跟我一直保持着往来。她嫁人的时候,两口子登门请我去主婚。照理说,同龄人按习俗轮不上我,特别是乡里规矩多,就更轮不上我了。可杏子不依,扬言我不到场她就不出门,婆家一屋子老少爷们儿也只好依着她,为了这个,我媳妇还跟我闹了几天别扭,经常会丢出一句:“你心里要是还装着杏子,做什么要把我娶回家!”

我很无奈,解释过两回,次数多了就不再解释了,跟老婆是说不清理的。这不她又来了,带有几分醋意斥责道:“回家过个年,你怎么又把行程跟她说了?”

我说:“前日她打电话问我,顺口说了句。”这不说还不打紧,她坐在副驾驶上又打翻了醋坛子,阴一句阳一句地怪罪了起来。

直到车开进了山坳,老北风卷着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儿子在后排看到了雪花儿,高兴得拍巴掌,把头伸到她面前,一个劲地嚷:“你快看!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化成了水珠,还往上爬!老师说水往低处流,这水怎么还往高处走啊!”她这才住了嘴,给儿子科普起来。

望着车窗外雪花,不觉让我想起那雪后的山野,那飘落一地漫山遍野的秋叶。杏子喜欢积攒秋叶,入秋枫叶渐红时,便拉着我进山,寻找些五颜六色好看的秋叶,这也是许多山里姑娘们的喜好。记忆中捡秋叶,杏子姑娘最认真。她把树叶捡起来,夹在一本厚厚的书里,待压平定型,再给它抹上雪花膏,喷上花露水,做成精美的秋叶书笺。大雪过后,山野上便捡不到树叶了。

开春杏子爱去捡被泥水冲出来的秋叶。秋叶藏在雪底下避开了凛冽的寒风,雪又似厚厚的棉被让它舒适温暖,它躺在雪里始终保持着落下来时那千般姿态与色泽,淡黄的、枯黄的、金黄的、一半深绿一半红、一半土色一半白等,在雪地里睡了一冬,却显得更加鲜亮了。杏子更喜欢去挖雪下藏着的秋叶,被泥水冲出来的叶子大多都残缺不全。她爱看秋叶极不情愿地被泥水从雪底下推出来,跌跌撞撞汇入山涧小溪飘向远方的模样。

雪花翻过山梁,越下越大,是杏子说的那种鹅毛大雪,落在挡风玻璃上,不再溶成水珠向上爬,而是随着雨刮片向后飞去。越往山里走,路上的积雪越厚,路边稀疏的院落里有回家过年的人们在打雪仗,那个带着红围巾的女孩儿,奔跑在这雪天一色的旷野中,红围巾点缀着一地洁白显得那么艳丽。红围巾有如那年下雪天杏子来我家带在头上的那块红头巾,正如这雪花,从山的那边飘向山的这边。

刘道云,笔名照云,中国作协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祖籍湖南新化。1960年生于黑龙江省伊春市。出版有长篇小说《山那边的小屋》《苍溪妹子》《老腊树下》《那月霜花》《第一书记》《清风徐来》《大矿山》,小说集《山之魂》、散文集《情曲心歌》等。就职于娄底幼儿高等专科学校,第三届冷水江市作协主席,第四届娄底市作协副主席。现任娄底梅山文化促进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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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道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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