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梯田
文/彭中
这些年,我生活在北京,很少归乡。家乡层层叠叠的梯田远离了我的视野, 那年那景却时常在梦中,令我无数次产生了立马投入故乡怀抱的念头,重温年少时那段难以忘怀的岁月。
家乡的梯田,各丘田的面积不大。按乡亲的说法,都是些蓑衣斗笠田,宽处百余步,窄处十余步,长则数丈,短则丈许,一丘叠一丘,悬在山坡上。梯田最上处,细细的泉水从田间石头缝里汩汩而出,汇聚成拳头般大小的水流,沿着小沟,从上往下,一丘田顺着一丘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流着,最后隐入梯田下方深不可见底的山涧,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我不知梯田始于何年何月,为此我问过父亲。父亲告诉我,他也曾问过他的父亲。答案一样,就是自记事起,这些梯田就存在了,或许数百年,或许数千年,至于何朝何代、哪家哪户修建,已经无从考究。不过,这些田都有自己的名字,如半斗丘、卷半谷、新一丘、又一丘等等,耕耘者一代又一代,田的名字却不曾改过。
耳熟能详的田名,无声无息地叙述着梯田产生的由来,先辈们的筚路褴褛,悄然地给后人树起了生活的榜样,开拓着山坡,生生不息地繁衍着后代,于是有了梯田现在的模样。
梯田千百年存在,我想应该缘于那些修建田基的石头。石头有大有小,大的单个就是一条田埂,除去藏在土里的部分,露在表面就有数十立方甚至更大,小的数十块才有一方。这些石头,筑起了梯田的根基。
我年少时常坐这些大石头上,看着石上碗口大般的凿印,脑海里浮想着先人们修建田基的画面,有时候脑袋想疼了,也想不清这些石头从何处移来,又是如何堆砌起来,且堆砌后仅仅靠着泥土的充填,却是滴水不渗、千年不倒,尤其是山洪漫过后,仍是岿然不动,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梯田让人流连忘返的季节,大多是收获的季节。梯田所处海拔较高,泥土不深,又泉水夏凉,稻苗稀疏羸弱,结出的稻子,不尽人意,乡亲们却仍是那么地喜爱,把梯田收拾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不留些许杂草,高粱、玉米、红薯等则混种在其田埂上,浪费不得半点地方,一年复一年地翻耕、施肥、播种、收割。
收获时节,大片金黄的稻子随风拨动,发出唰唰的声音,劳作数月的乡亲,皱纹深深的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那么地灿烂。年轻人大多外出寻梦,把时光留在梯田的都是些老人。他们数家联合,抬桶挑担,镰刀飞舞,汗水涔涔,黝黑的皮肤,在骄阳下泛着光。
收获的稻子,聚集在梯田近处的几块水泥坪上,肆意地晒着太阳。麻雀、布谷等鸟儿,跟随晒谷的老人,在谷中漫步,无拘无束,惬意无比,夕阳西下,别有情趣。乡亲见到它们,至多吆喝几声,挨饿的日子已远去,百十斤粮食的缺失,不伤大雅,却平添了几分和谐与安宁,同时安抚了老人寂寞的心灵。乡亲说,它们多多少少也算是这儿的主人,不论何时,都不曾走远,说不好还是浪迹他乡孩子们梦中归家的由头……
梯田,乡亲不舍的情愫。走远的,这是魂魄归根的地方、修养心灵的辟谷;留下的,这是生活依靠的源头、精神寄托的存在。这一切,对梯田来说,却都一样,它一直在:春天的鲜花、夏天的虫鸣、秋天的香果、冬天的残雪,随着叮当的泉水,像一首唱不完的歌,伴它演绎着年份的转回。
来源:红网
作者:彭中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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